“那位秦同學,你在這個班上年齡最大,要守規矩,做好表率,不準亂轉毛筆。”苟老夫子慢悠悠走到秦夙身邊,驢臉嚴肅有神。

    沈南知從兜兜裏抓出一把紙皮包的奶薑糖,熱情的分享給周圍的小朋友,拍了拍蕭七七小小聲搭話:“七七妹妹,你別看苟或夫子老擺着一張人憎狗厭的驢禿子臉,其實他很好欺負的,夙哥哥那麼殘暴,苟夫子這是在玩兒火,真慘....”她咂吧着小嘴,說話不清,“這糖真粘牙。”抄起書桌上的牡丹花大水杯,就咕嘟嘟的灌了一大口,擼起袖子擦嘴。

    蕭七七看她一系列豪邁的動作,已經忽略了剛纔的話,沈南知有東北那股大碴子味兒了。

    斜對面八歲的碧裙女孩,不屑的瞥着沈南知,扔掉糖果,照着菱花小鏡,自矜的扶正螺髻一大朵金菊纏花,脣邊扯起不屑的笑,沈南知舉止粗俗,毫無士族儀態,也妄想拉攏長公主,真是可笑。

    她是杏花巷阮家的女兒,阮春茗,自詡出身高貴,連苟夫子都不放在眼裏。

    秦夙輕漫的扔掉筆,端端插到筆筒裏,他擡眸正正看着苟夫子,殷紅的脣緩緩說着,“我不是到這裏上課的,給一羣乳臭未乾的小孩子做表率,苟或夫子擡舉了,不該管的事情我是一定不會去管的。”

    他眼色疏離幽深,苟夫子看走眼了,以爲自己面對的是一尊墮落在迷塵的神佛,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他擡手擦了擦眼睛,少年白衣虛影重合,像看到了高不可攀的寒山,巨大的壓迫感讓他心神惴惴,不寒而慄。

    再多看一眼都會狗了,秦小公子是定北侯家的人,還是上頭安排進來的,他惹不起,這孩子明擺着是在說他多管閒事,可就會情不自禁的認同他,多說一個字都需要勇氣,“你是個懂事的大孩子,有個性,覺得老朽說話不對,大可不放到心裏去。”

    蕭七七發現沈南知看得比聽課還認真,目不轉睛的,像是很期待。

    蕭七七無感的又吃了一顆糖,甜到兩眼發光,確實粘牙,想起了上回給秦夙包紮傷口,他那八竿子放不出一個屁來的憨憨樣,掀不起風浪的,她不懂沈南知在期待個啥,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對所有事情都稀奇。

    外面的幾株櫻桃樹被狂風颳掉一地果子,父皇那一籃子大概喫完了,好想再回去盡孝心。

    養心殿看摺子的蕭無極,胃裏忽然翻騰起一股酸意,像是被強行倒了幾斤酸溜溜的櫻桃,臉色又青又硬,喝了一口清甜的菊花茶,慶幸把小糰子送出去念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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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夙收回目光,風輕雲淡的打開窗子。

    忽,一股妖風吹進來,苟夫子眯着眼,滄桑的像是在沙漠裏烤羊肉串兒,帽子都被旋飛了,蕭七七正喝着水,噗地噴了一地,天啦嚕,她看到了一顆油光鋥亮的滷蛋,不,是苟夫子的腦袋,老爺爺原來是個禿子,秦夙奪筍啊。

    他前世出使大昭,曾在茅房裏偶遇過苟或,那天太熱,他摘掉帽子站在芙蓉花叢裏扇風,太陽反射到他禿頭上,當時就刺到了秦夙的眼睛。

    老爺爺潔白的紗衣都飄蕩起來,配着他那顆銷魂的滷蛋,就像是要翩翩起舞的一拳超人,蕭七七笑得打跌。

    沈南知更是笑得像槓鈴,不停的大叫苟夫子是禿子。

    苟或紅的像是燒熟了,着急忙慌的把帽子撿起來扣上,搖搖晃晃的大喝一聲:“都不準笑。”

    其他孩子雖然會顧及士族的顏面,可還是忍不住發笑。

    倒是秦夙一點兒要笑的徵兆都沒有,很端方,像是在另一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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