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連心,這十指不僅僅是手指,腳趾也是一樣的。
被老虎鉗夾斷腳趾的痛苦和屈辱,在集中營般的園區裏環境下,被壓抑着。
就像在大暴雨中用沙袋去堵水,積水越來越高,總有一天會倒灌。
表面上,傅家明和大鐵塔老老實實服從管理,不再走神分心,老老實實的跟着老沈和大李打配合。
大李讓傅家明做“張三”,傅家明就做“張三”,對着電腦那端的“豬”們,打出一句句噓寒問暖的“話術”。
“寶寶,晚安,想您。”
“寶寶,我愛你。”
“寶寶,起來了嗎?看到早上的第一縷陽光,我就想起了你,祝你一天都有一個好心情。”
老沈讓大鐵塔做“平臺客服”,大鐵塔就去做充當“平臺客服”。
“對不起,由於您的收益金額巨大,必須充30萬的稅款。”
“您好,要想提取收益,必須交15萬元的實名認證費,請放心,實名認證費後續是會返還給您。”
“對不起,商家跑路了,您的賬戶被凍結了,請充5萬加急通道費。”
“請放心,只要充值,您的本金和收益就可在七日後一併提取。”
表面上,傅家明和大鐵塔就像兩具機器人,機械而麻木地打着老沈和大李交代的話。
實際上,傅家明已經看清楚了,在園區,在疤哥的這個公司,在超哥的暴力管理模式下,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被體罰、關水牢、斷腳趾的憤怒,傅家明和大鐵塔目前只能“打斷牙齒和血吞”,苦往肚裏咽。
傅家明私下和大鐵塔商量,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回到本市。
兩個人一邊學習“業務技巧”,一邊利用休息的時間,四處觀察逃跑的機會和路線。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傅家明終於發現了一絲端倪。
原來那天夜裏,傅家明半夜起來去上廁所。
“哐啷哐啷”的聲音吸引了傅家明的注意,原來房頂上咣咣的雨落的聲音特別響。
傅家明認爲,如果是磚瓦結構的房頂,不應該有這麼大動靜。
趁着夜深人靜,傅家明悄悄地卸了一塊衛生間吊頂板,發現上面是鋼結構的架子,而最上面搭的石膏板。
原來園區的建設方,爲了節約成本,也儘可能的在偷工減料。
這個發現讓傅家明激動不已,在心裏暗暗謀劃着,小心地把那塊吊頂板再放回去。
第二天,傅家明悄悄地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大鐵塔。
只要一有時間,傅家明和大鐵塔就一起研究逃跑方案,制定計劃,找機會等待逃跑。
傅家明以爲自己是“幸運”的,很快,機會很快就來了。
一天晚上,老沈班組又開了一個大單,樓道里的鑼聲敲得山響,放起了震耳膜的《好運來》。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
“迎着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疊個千紙鶴,再繫個紅飄帶”
“願善良的人們,天天好運來~”
“你勤勞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你一生的忙碌爲了笑逐顏開~”
傅家明從來沒覺得這首民族唱法的歌曲如此刺耳,歌詞如此諷刺。
園區裏狗推們、保安、超哥、疤哥是“善良的人們”?
這種無日無夜的超時間詐騙,進行“殺豬”是“勤勞生活美”?
“殺”了“豬”後,不論“豬”那邊是死是活,是從此不相信愛情,還是不相信男人,是上吊還是抹脖子。
疤哥這些園區老闆,超哥這些園區高層和老沈這些狗推們,的確是“笑逐顏開”。
傅家明和大鐵塔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關注這隻“豬”到底叫什麼了。
“殺完豬”後,按照大李的指示,傅家明註銷了賬號,像以往每一次做的那樣。
因爲這周連續開了兩個大單,超哥難得給老沈班組放了一晚上假,讓班組成員在園區“自由活動”。
而超哥帶着幾個園區高層到園區外的會所去聚餐。
傅家明和大鐵塔使了個眼色,大鐵塔接口肚子疼,要會回舍休息,傅家明和大鐵塔脫離了班組。
在宿舍蹲到半夜3點鐘,所有人都陷入深度睡眠的時候,傅家明和大鐵塔開始行動。
傅家明拆開衛生間的吊頂,爬上鋼結構架子,剛站起來,就看見一個攝像頭正對着他們。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決定逃離,就不能猶豫。
“快走,別看攝像頭!”傅家明對大鐵塔說。
傅家明和大鐵塔不及多想,迅速找到一個出口翻上了房頂。
上到了房頂,傅家明和大鐵塔就發現有人在院內巡邏。
傅家明趕緊按着大鐵塔的腦袋,趴在房頂上,大氣不敢出。
等巡邏的保安過去了,傅家明和大鐵塔才站起來,摸索着往房檐邊走去。
房檐距離圍牆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牆頭的鐵絲網在夜幕之下,影影綽綽,牆外的情況是一片未知。
“鐵塔,跳吧!”
“我先跳!”
傅家明一個跳了下去,沒想到被鐵絲網掛了一下腿,摔到了地上,傅家明覺得腰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緊接着,大鐵塔也跳了下去,摔到了腿,暫時可以走路。
傅家明和大鐵塔按照計劃好的方向,一路艱難地向園區對面山上挪移。
行進的過程中,兩人才發現,大鐵塔的腿可能摔骨折,傅家明的腰部也疼痛難忍。
不巧的時,不知是不是山間的野狗,突然從山路上衝出來七八條。
幾條狗一起衝着傅家明和大鐵塔狂吠,甚至有兩條追上去,幾乎貼着傅家明的腿在叫。
傅家明和大鐵塔害怕和狗發生爭鬥,引起園區的注意,只要相互攙扶着,強咬着牙繼續向山的方向移動。
剛走了不到半小時,大鐵塔就走不了了,傅家明和大鐵塔兩個人只好在草叢裏休息。
這個時候,園區的保安室可能是發現了什麼端倪,遠處,已經有保安開着摩托過來了。
傅家明和大鐵塔身上的二手t恤是白色的,傅家明怕反光,趕快讓大鐵塔脫了上衣。
兩人匍匐在草叢中,大氣也不敢出。
保安的手電筒在傅家明和大鐵塔趴伏的深草叢周圍晃來晃去,
有的保安罵罵咧咧的抱怨。
“草這麼深,到處一片黑。”
“這大晚上怎麼找啊?”
“找到了回去直接弄死算了。”
“剛來,就又是跑水,又是逃跑,抓到他讓他好看!”
傅家明見大鐵塔的腿腳已經腫得像饅頭一樣,實在是難以移動。
只好找到一處隱蔽的地方,把大鐵塔安頓好。
“鐵塔,我去找車,然後來接你,你不要動。”
“在這裏,等我。”
大鐵塔捏了一下傅家明的手,點了點頭。
傅家明想,這樣躲來躲去,怎麼能逃出去呢?
山路也不認識,跑到山裏,還不是死路一條。
於是傅家明想假裝當地人,像當地人一樣,大搖大擺地走上大路。
好在這些天,通過體罰和日曬的折磨,昔日儒雅的傅家明早已像民工一樣。
黝黑的皮膚,雞窩一樣的頭髮,鬍子拉碴的,身穿來路不明的二手衣服,和本地人無異。
“不要像逃跑的人,這樣纔好攔車,也不容易被懷疑。”
“只要不說話,應該不會被發現。”
“如果看到當地的警察,尋求幫助,應該能夠獲救。”
傅家明心裏暗暗地想,也這樣做的。
傅家明又天真了。
好不容易跑出了園區的一次機會,卻又因爲傅家明錯誤的判斷給葬送了。
命運的輪盤繼續轉動,傅家明喪志了第二次獲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