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染撓撓頭,只好摘了墨鏡,蹲下身來把哭個不停的蘇軟抱進懷裏,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過了一會兒,蘇軟緩過來,擦着眼淚說:“染染,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顧染染想起顧澤安的囑咐,問:“你是想去見張晟鳴嗎?”
蘇軟點點頭。
她害了孫奶奶,也害了張大夫。
她必須要對張大夫道歉,不管他肯不肯原諒她。
顧染染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
“張晟鳴已經離開l城了,這是他留給你的。”
蘇軟愣愣地接過信封。
她沒想到張大夫會離開l城。
轉念一想,離開好,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才能重新開始。
蘇軟拆開信封。
裏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紙上寫着短短几行字。
蘇軟能認出來,這是張晟鳴的字跡。
【惡人作惡,不是你的錯。】
【祝蘇大夫平安如意,一生順遂。】
【有緣再見。】
蘇軟的淚再次掉落,啪嗒啪嗒打溼信紙。
顧染染只能故技重施,再次把蘇軟抱進懷裏安慰。
過了好一會兒,許文靜打着遮陽傘緩步走過來。
她將傘往蘇軟身上一遮,柔聲道:“軟軟,你得振作起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蘇軟淚眼朦朧地擡起臉來。
許文靜將手機遞給蘇軟。
手機屏幕上是國家戲劇院公佈的直播公演名單。
蘇軟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名字,連忙說:“文姨,我不會唱國戲。”
“誰說是唱國戲?”
許文靜淡淡一笑。
“你還記得,你母親以前喜歡的戲嗎?”
自幼跟着母親學唱的片段如同潮水在蘇軟腦海中浮現。
蘇軟用力點點頭。
“你母親一直想把它帶上國家戲劇院的舞臺,重現它當日的輝煌,可惜……”
許文靜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蘇軟卻明白許文靜想說什麼。
時代不同了,戲曲早已落寞,除了國戲,地方戲種有的幾近斷代。
她母親愛的,就是一個現在幾乎沒什麼人知道的地方戲種。
蘇軟還是有些猶豫。
“可是,文姨,母親離世後我也很久沒有學過了……”
“放心,我們還有三天時間,我來幫你。”
三天後,國家戲劇院首次網絡公演正式開播。
各路優秀戲曲演員你方唱罷我登場,爲了這次的公演直播使出渾身解數。
除了經典的老劇目,還有年輕戲曲演員新編的現代戲,與知名網絡遊戲合作改編的新戲等等,各種貼近現代社會的創新形式吸引了無數網友觀看。
直播熱度爆表,一度擠爆直播平臺。
盛欣然早打聽過了,蘇軟根本不會唱國戲,她買了一大幫水軍在評論、彈幕瘋狂刷。
“蘇軟呢?不是說蘇軟也會來嗎?”
“蘇軟就是想出道當網紅,蹭熱度,她根本不會唱戲。”
“這個蘇軟戲好多呀,還嫌自己不夠出名啊!”
“萬一人家會唱呢?”
“蘇軟就算會唱,也就是個業餘愛好者。什麼時候國家戲劇院能讓業餘愛好者上臺了?”
“最討厭亂蹭熱度的人了!”
“就是就是!”
有人罵,就有人反駁,一來一回的,彈幕上評論裏到處都有人在提蘇軟。
太平沒多久,主持人宣佈直播進入“戲友會”階段。
一下子熱度下降了大半。
戲友會,戲友會,顧名思義,都是羣業餘愛好者登臺,沒什麼好聽的。
蘇軟的戲,就在“戲友會”階段演出。
彈幕上又開始刷蘇軟。
“蘇家果然有錢,爲了讓蘇軟蹭熱度,甚至能讓國家戲劇院專門給她搞個戲友會!”
“煩死了,怎麼到處都是這個蘇軟!”
網友吵個不停的時候,主持人宣佈了第一幕戲的節目以及表演者。
“接下來,有請許文靜、蘇軟爲大家帶來表演。”
屏幕上頓時大片問號刷過。
“臥槽?許文靜老師唱戲友會?!”
“蘇家這麼有錢的嗎?讓許文靜老師給蘇軟搭戲?!”
“沒說是什麼戲啊?”
再次飆升起的熱度中,許文靜出了場。
她一改之前演出國戲時華麗的裝扮,梳着農村老太太常用的髽髻,穿着樸素的大褂,兩腿大咧咧往椅子上一盤,一副惡婆婆的打扮。
蘇軟此時也登了場,她侷促的站在許文靜身旁,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蘇軟操着一口s省地方土話,先開了口。
“娘,這到底是爲慫麼啊?”
彈幕上瞬間一片問號。
許文靜緊跟其後。
“爲慫麼?這個還用問我嘛?啊?”
許文靜扮演的惡婆婆操着一口地道的s省土話,直接氣勢洶洶開唱。
“你清晨起來不做飯,有事沒事你胡串串!”
“常言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就不怕東鄰西舍笑話咱?”
“就算世道變了樣,管怎麼也得給咱留點兒臉!”
很快有戲友聽出來,這是s省的地方戲,《改嫁》裏婆媳吵架的片段。
“臥槽,竟然是魯劇,多少年沒聽過了!”
“魯劇以前也是國內八大劇種之一來着,可惜現在沒人唱了,都被踢出八大劇種了。”
“《改嫁》老牛逼了,當年多少被封建枷鎖束縛住的喪偶婦女因爲這部戲,勇敢的邁出了改嫁這一步。”
鋪天蓋地的彈幕評論裏,蘇軟也唱了起來。
“娘啊,天不明俺去推碾,碾米碾到這半天,腳不沾地跑回家,哪有閒心胡串串……”
“兒媳我不是偷懶人,什麼活兒我沒幹,起五更睡半夜,忙完了莊家又忙喫穿……”
……
“你們別說,就戲友水平而言,蘇軟唱得還可以。”
“不能說多好,但還挺有那個味兒的”
“一看就是喜歡唱戲,學過的。”
“聽說是國家戲劇院這邊主動給蘇軟發的邀請呢。”
“這個蘇軟是不是蘇大夫啊?”
“肯定是,蘇大夫真人比照片上還漂亮。”
盛家,盛欣然咬碎一口銀牙,砸壞了不知道第幾個平板電腦。
國家戲劇院觀衆席最後排。
傅霆深坐在輪椅上,望着舞臺上熠熠生輝,唱得有板有眼的蘇軟,漆黑無神的眼睛裏泛着血絲。
改嫁嗎?
蘇軟,你還想嫁給誰?
焦鬆緩步走到傅霆深身側,輕聲道。
“傅總,一切都安排好了。”
“等太太下了臺,會有人直接帶她去機場,送她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