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提前演練過，他有正確答案。
傅霆深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回答。
“荒唐。”
“趙先生覺得荒唐，爲什麼還要參加？”
傅霆深同蘇軟無奈的笑笑。
“不瞞賈小姐，我其實也不是自願來參加的。”
“上司的一位老領導將名額派下來，總要有人來，不好拂了老領導的面子。”
蘇軟好奇，“既然是被迫的，趙先生完全可以在比賽開始之初就把自己淘汰掉，何苦走到最後？”
傅霆深故作尷尬地撓撓耳朵，不好意思地說。
“以前在部隊裏養成了個壞習慣，遇到比賽就想拿第一。”
“賈小姐就當我這是職業病發作吧。”
蘇軟忍不住笑了。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僵硬的氣氛逐漸緩和下來。
傅霆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鼓起勇氣似的，問：“賈小姐，現在可以告訴我，您到底是誰了嗎？”
蘇軟笑笑。
她沒說話，而是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份合同，遞給傅霆深。
“趙先生先看一下這個，如果能接受，我們再細聊不遲。”
傅霆深翻開合同，心中一驚。
這竟然是一份婚前協議！
阿軟是真的打算在這五十個相親人員裏找人結婚！
傅霆深手指驟然握緊，怒火蹭蹭冒上心頭。
這五十個人他私下裏調查過。
沒一個配得上阿軟的！
就連這個趙丞，都是個極致的精緻利己者。
跟這種人在一起，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
阿軟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把自己託付出去！
傅霆深強迫自己把怒火壓下去，他努力保持着鎮定，去看裏面的條款。
看着看着，傅霆深發現不對勁兒了。
這與其說是一份婚前協議，不如說是一份把婚姻當做生意的商業合同。
總結一下就是，假結婚。
如果他簽了這個協議，除了擁有蘇家女婿這個名號之外，不會跟蘇軟產生任何真正意義上的夫妻關係。
相應的，蘇家會爲他提供工作上的扶持作爲補償。
這些補償，如果從趙丞的角度來說，非常具有吸引力。
傅霆深看到，婚姻持續的時限是兩年。
阿軟的這份協議看起來，不像是在找老公，更像是在給肚子裏的孩子找父親。
傅霆深心中不由得浮起濃濃的困惑。
蘇軟與顧澤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跟他結婚之後，還偶爾會對着顧澤安的照片發怔落淚，明顯心裏有顧澤安的位置。
就算這個孩子的到來不是蘇軟的本意，她也不至於要冒着風險給孩子找別人做父親。
難道這裏面還有別的事情？
傅霆深陷入沉思。
蘇軟見“趙丞”已經看到最後一頁，給了他幾分鐘時間思考，然後問。
“趙先生考慮得怎麼樣？”
傅霆深把合同放到一邊。
按照趙丞的剛正沉穩的人設，肯定不會同意這種事情。
可如果不同意，阿軟就會選擇別人。
到時候，事情就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哪怕是假結婚，阿軟也只能和他結婚。
傅霆深握着茶杯的手指緊了緊。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相對平靜。
“不瞞賈小姐，這份合同裏的條件，讓人很心動。”
蘇軟對此並不意外，父親和大哥列出的補償條款，別說別人，換成她，她都會心動。
她等着“趙丞”說下去。
“但是……”
果然，但是來了。
蘇軟很希望趙丞能拒絕自己。
這樣品德優秀的男人，不應該把自己的婚姻當成交易。
傅霆深認真地看着蘇軟。
“但是，婚姻不應該當作交易。”
“我還是建議你慎重考慮。”
“如果你有難處，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聊聊，我看能不能幫上你。”
“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
蘇軟有些詫異。
她沒想到“趙丞”竟然會勸自己放棄。
雖然很感激他的好心，但以兩人的關係聊這些，還是有些交淺言深了。
蘇軟笑着把話題拉回協議本身。
“那趙先生的意思，是不願意接受這份協議是嗎？”
“是的，抱歉。”
蘇軟心裏輕輕鬆了口氣。
她私心裏希望給孩子找一個品德優秀的父親。
但像趙丞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
傅霆深見蘇軟一直緊繃的肩頭緩緩卸下去，似乎他的拒絕給她帶來了解脫，眉心不由得凝起。
難道相親真的不是阿軟的本意？
阿軟剛纔說，這場相親是家裏長輩安排的。
是蘇正澈不同意她和顧澤安在一起，她真的是迫不得已？
不是沒這個可能。
不行。
阿軟不能再和他以外的人相親。
也絕對不能和顧澤安在一起。
他得想辦法把這場相親徹底終結。
傅霆深想了想，柔聲道：“賈小姐，要不這樣，容我多考慮一段時間。”
蘇軟眼角微微揚起。
“趙先生多考慮一段時間，就能接受這份協議嗎？”
傅霆深搖搖頭。
“應該不能。”
“但我想，賈小姐可以趁機緩口氣。說不定可以說服家裏人，不要再用這麼極端的方式給你安排婚姻。”
蘇軟愣愣地看着“趙丞”。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真摯的關心和溫暖。
蘇軟不由地問出口：“你爲什麼要幫我？”
傅霆深提起紫砂壺，幫蘇軟涼掉的茶杯裏續上茶。
他知道阿軟對趙丞還心存防備，不由得笑道。
“賈小姐別誤會。”
“其實我也有私心。”
他點了點那份協議。
“這裏面的條款很誘人，一旦答應，我可就扶搖直上九萬里了。”
“只是代價有些大，我做不到爲了前途出賣自己的婚姻。”
“不過，配合一下賈小姐，裝作同意，將簽訂協議這件事往後拖一拖，對我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
蘇軟下意識想拒絕。
畢竟她說被家裏人逼迫來相親只是個藉口。
這樣拖下去，還不如給家裏祠堂立個空牌位，當孩子的父親已經死了。
卻聽“趙丞”說。
“賈小姐，我也是受命前來和你相親。”
“以我對上司的瞭解，在假裝和賈小姐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裏，我應該能獲得不少好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拖延簽訂協議的這段時間裏，我們可以說是各取所需，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
“賈小姐可以把這段時間當成這份協議的一次實踐。”
“試一試自己，是否真能爲了某個不得已的理由，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建立婚姻關係。”
蘇軟愣住。
她被“趙丞”最後一句話打動了。
她突然覺得，“趙丞”說得有道理。
她一直覺得，就算找到了合適的人選進入婚姻，她也完全無法想象，跟一個協議結婚的男人要怎麼度過這兩年。
對方太好，自己會覺得有虧欠。
對方不好，她會害怕影響孩子的未來。
這纔是她排斥父親安排的這場相親的真正原因。
她自己都做不到，怎麼能期盼對方理智得像ai一樣可以完美分割私人感情和利益呢？
可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自己真的做不到？
蘇軟沉思了片刻。
如果要試，時間不能太長。
她能試，孩子不能等。
於是問：“趙先生覺得，一個月時間夠嗎？”
傅霆深很想說，不夠。
如果可以，他希望蘇軟一輩子都不要再去考慮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男人。
可他現在不是傅霆深，是“趙丞”。
傅霆深從來沒有這樣厭棄過自己的身份。
在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傅大總裁，在阿軟心裏，竟然不如一個小小的機長優先度高！
傅霆深心裏禁不住有些哀怨。
但他的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
“好，那就約好一個月時間。”
蘇軟笑了笑。
“一月後，如果趙先生決定接受這份協議，我會告訴你我是誰。”
她朝着傅霆深伸出手。
“趙先生，合作愉快。”
傅霆深一點兒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和蘇軟合作愉快。
他握住了蘇軟的手。
儘量讓脣角的笑看起來足夠真誠。
“賈小姐，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