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而生
    卿雲瀾借酒澆愁時,卿雲牧亦拎起酒壺,往嘴裏猛灌,喝到一半,他忽而仰天,發出悲愴大笑。

    “爲兄生母身份低微,叫爲兄不得父皇看重,故而不管爲兄怎麼爭,與父皇而言,都是毫無意義。

    可七弟你又是怎麼回事?

    你的生母是皇后,是趙家嫡女,而趙家又爲溱國立下汗馬功勞,乃朝之重臣,你雖不是長子,卻算嫡子,父皇立你爲太子,本該理所當然。

    可——”

    說着,卿雲牧拎起酒壺,又是恨恨一灌,酒水從他嘴角滑落時,一滴悔恨交加的眼淚,同時滑過他的臉頰。

    “七弟,你說有些事是不是很可笑?爲兄與你私下暗鬥多年,卻不想,到頭來皆是爲他人做嫁衣。”

    見卿雲牧滿面悲愴,卿雲瀾不由脫口:“大兄已篤定,卿雲禮會成溱國太子?”

    “是。”

    “爲什麼?”

    “因爲父皇時日無多。”

    “——”

    正此時,西天滾過一陣響雷,山道上,禮部王尚書提着衣襬,猶如逃命一般,衝到蒼天古木下。

    “大——大殿下,七殿下,詐——屍——了——”

    西天的響雷越演越烈,本已消停的大雨忽而傾盆,可憐年事已高的王尚書,又一次提起衣襬,跟在兩位殿下身後狂奔。

    “大殿下,七殿下,等等老臣啊——”

    然,卿雲牧和卿雲瀾像是沒有聽見一般,頃刻間消失在山道。

    看着空無一人的龍山頂,再想到突然從冰棺裏坐起身,猶如鬼魅

    一般的二殿下,王懷瑾只覺得落在後背的雨,冷得能奪命。

    他再不敢停下,拼死向山前奔去。

    卿雲牧和卿雲瀾衝到卿氏皇陵內,見卿雲禮一人立在雨中,和半坐在冰棺內的卿流景面面相覷。

    兩側,年幼的皇子,公主,隨侍的奴婢嚇得昏得昏,跪得跪。

    禁衛軍們雖能執劍而立,掌心卻都抑制不住地顫抖,只有弘元寺的主持了無和一衆僧侶面色平靜。

    他們雙手合十,正齊念“阿彌陀佛”。

    卿雲牧和卿雲瀾腳下生風,奔到卿雲禮左右。

    “三弟(阿兄),這怎麼回事?”

    卿雲禮收回目光,無奈苦笑。

    他哪裏知道怎麼回事?

    三十二僧人將棺木擡進皇陵時,他便命王懷瑾速速安排下葬事宜。待了無等人唸完往生咒,僧人擡起棺木,要將其放進墓地。

    可就在這時,棺木中突然響起叩門聲,不等他們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冰棺的蓋子突然彈開,接着,卿流景坐了起來。

    之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奴婢倉惶驚叫,禁衛軍拔刀相向,皇子、公主和禮部的官員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而他因爲過於震驚,定在了原地。

    等不到回答的卿雲牧猛地拔出腰間長劍:“卿流景,你到底是人是鬼?若是鬼,就乖乖滾去地府!”

    “大殿下真會說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裏會有鬼呢?”說着,卿流景仰面,驟雨滑過他的臉頰,他又微微一笑,“原來今日下

    雨啊。”

    見卿流景目色輕佻,似是全不把他放在眼裏,卿雲牧頓時勃然大怒,他提着長劍,便要殺上去。

    “本殿下在此,由不得任何人裝神弄鬼!”

    長劍將至時,了無一個錯身,攔在棺木前。

    “大殿下,還請稍安勿躁。”

    “滾開,不然本殿下連你一道殺!”

    了無不動,默唸“阿彌陀佛”。

    卿雲牧怒意更盛,掄起長劍,竟真要對了無動手,卿雲禮回過神,急忙衝上去,按住卿雲牧手腕。

    “大兄,且慢。”

    “你又攔我?”

    “大兄,我們借一步說話。”

    卿雲牧拂袖,甩開卿雲禮,而後擡步往一側走,卿雲瀾猶豫片刻,默默跟着他們,走進祭祀亭。

    “三弟,卿流景已死,那人分明在裝神弄鬼,你爲何不讓我一劍殺了他?”

    “……”

    卿允禮扶額,饒是他脾氣再好,也忍不住感嘆,他家大兄性子霸氣,可是不是霸氣地太過不知輕重了?

    “七弟,你怎麼說?”

    卿雲瀾斂眉。

    若他沒有被罰來守龍山,那他只會比卿雲牧更直接,但這會兒他是代罪之身,沒必要摻和進去。

    再說,卿流景被送回陵陽時,是卿雲牧和卿雲禮去接的,他們沒有命人仔細查驗屍身,便是極大的疏忽。

    而這等疏忽,絕不在父皇的容忍之內。

    “三皇兄是覺着卿流景殺不得?”

    “人命關天,不可草率。”

    “呵。”卿雲牧冷笑,“沽名釣譽!”

    “……”

    眼看祭祀亭內的氛圍

    急速轉冷,卿雲瀾看見山道上,王懷瑾終是追了上來。

    “王尚書,這裏。”

    王懷瑾轉了個身,跑進涼亭。

    “微臣拜見三位殿下。”

    “王尚書,二皇兄突然死而復生,大兄說他是裝神弄鬼,當立刻誅殺,三皇兄又覺該慎重,不知王尚書以爲如何?”

    “……”

    王懷瑾立刻在心裏狂罵自己是蠢貨,他作甚要跑這麼急?他就不能跑得慢些,或者乾脆暈在半道?

    可憐他只敢在心裏大罵一通,面上卻不得不昂起頭。

    “回三位殿下,冰棺是韓王差御林軍送來的,到了城外,又是交由禁衛軍護送,一路擡進弘元寺超度。

    二殿下死而復生,極可能是裝神弄鬼,可萬一,是韓王疏忽,弄錯了,二殿下其實沒有死呢?”

    卿雲牧眉目一冷:“等本殿下殺了卿流景,韓王就沒有弄錯。”

    “……”

    王懷瑾欲哭,又在心裏怒罵大殿下是個蠢貨。

    “大殿下,二殿下死而復生,嚇得修建皇陵的工匠四處潰散,只怕這回兒,龍山皇陵外,那前來送二殿下往生的數千陵陽百姓都已經知道,二殿下活了。

    如若大殿下真一劍誅殺了二殿下,叫外面的百姓知曉,他們又該怎麼議論大殿下?議論陛下呢?”

    “……”

    卿雲牧擡眸,暴雨中,卿流景坐於棺木內,弘元寺的了無撐開一把黑色的油紙傘,替卿流景遮出方寸泰然。

    傘沿下,卿流景神色不驕不躁,彷佛已經料定,自

    己絕不會身死。

    卿雲牧握劍的手緊了三分。

    他是真得想要殺了卿流景,但他清楚,今日他殺不成。

    無妨,那便等來日。

    “王尚書,你還不速速去皇城稟告父皇?卿流景是殺是留,終歸還是要交由父皇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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