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198章 楊廷和回京
    第198章  楊廷和回京

    宮裏。

    朱厚照從蕭敬手裏將熬好的藥接過來,他心裏在想,人的生死即便帝王也是無能爲力,他只能在弘治皇帝還活着的時候將自己這個兒子該做的事情做好。

    “原本是想要給你選妃的……可惜朕的身子不允許。民間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說哪怕是民間的孩子也有父母替他們張羅婚姻大事,朕的兒子到最後可不要還得自己選……”

    皇帝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大限一般,說着這種很喪氣的話,叫朱厚照也心中難受。

    “父皇是帝王,九五至尊,哪裏要親自去選,便交代下去讓他們辦,到時候兒臣娶個最好的太子妃,也讓父皇高興高興。”

    弘治皇帝擠出了笑容,“是要最好的,朕的太子肯定要最好的。”

    講幾句話,又喝幾口藥,皇帝虛弱,做表情最多的時候就是喝藥的時候,那會兒五官都要揪在一起似的。這些中藥不要說喝了,朱厚照聞起來都苦。

    那邊蕭敬又趕緊端上水,讓皇帝喝上兩口。朱厚照再擦一擦他下巴,似這樣一些簡單的動作,都要耗費好幾分鐘的時間。

    “呼……”皇帝像咳痰一樣發出聲音,蕭敬還想讓他多喝幾口,但他趕緊擺擺手,像是碰倒什麼毒藥似的。

    這一幕忽然讓朱厚照覺得,這位大明朝的帝王其實是在熬。

    就像前世他在醫院裏見過的很多老人,身體機能的衰弱讓藥物起不了什麼作用,一會兒這裏痛,一會兒那裏痛,時間久了,熬得人精神幾近崩潰,就是能活其實也不想活了。

    弘治皇帝就有點這個樣子,他身體弱,這幾年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躺下了多少次,每次至少一個月,這段時間都要喝藥,連續折騰下來,人真的要瘋。

    想及這些事情,以及剛剛在門外聽到皇帝說的那些話,一向心性堅韌的朱厚照竟有些落下淚來。

    弘治皇帝一看心驚,“太子這是怎麼了?”

    朱厚照吸了兩下鼻子,“兒臣是心疼父皇。像是這種藥,兒臣光是聞一聞就覺得想要吐出來,更何況父皇每日要喝,而且這幾年幾乎不斷。父皇以仁孝治理天下,內宮外庭哪個沒在兒臣面前說過父皇的好?都說好人有好報,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老天爺老是讓父皇受病痛的折磨。”

    弘治皇帝也是一個感性的人,他一聽太子落淚講出這番話,心中是無限的感動,他抓住朱厚照的手說:“老天爺的壞話可不能胡說,便是爲了朕也不能說。記住了?”

    朱厚照點點頭。

    之後皇帝有一番欣慰的笑容,但他笑着,也哭着,還不忘拍了拍太子的手,“不要哭了,你能有這番心思,朕已經十分的滿足了。前些日子,朕也和英國公說過,你的思路與朕迥異之處甚多,但這些年還是以維護朕爲首要,這便是伱的孝道。百善孝爲先啊,所以上天不是沒有眷顧朕,有你這個兒子,就是上天對朕最大的眷顧。”

    “看朕的身體,想再好起來怕是也難了,即便真的好起來,處理幾日朝政估計後面也難以爲繼,朝政不易,朕是知道的,以後這大明天下的擔子,就要靠你挑起來了。”

    朱厚照聽着他心志已哀,這種情況就更加難辦了。

    “……要過年了。”皇帝這麼嘟囔着。

    一到年關,事情就少些,從皇宮到各部衙門都很清閒,所以時間過得也快。轉眼間就上了臘月二十。

    前些日子人在山東的楊廷和收拾行囊北上京師,按照旨意,他在山東任布政使已經到了年頭,這就要回去接詹事府少詹事的位置。

    出京之時三十九歲,回京之時已經四十六了。

    現如今朝中的局勢日漸明朗,太子殿下權柄日重,他在這個時候能得到詹事府少詹事這個位置,足見他的未來也是廣闊的。

    弘治十八年乙丑恩科過了年就要開始了,前些天太子同內閣商議,先將楊廷和升爲詹事府少詹事,隨後令他和禮部尚書林瀚同爲主考官,負責乙丑恩科一應事宜。

    主考官也是個顯職,一般而言,由山東布政使這樣的職位驟而提拔而到此的也是很少,但太子說過,恩科中策論文章要與實際相結合,楊廷和在地方任職多年,怎麼不能擔任?

    其實朝中的人漸漸的也都明白了,太子一方面是在提拔楊廷和,另一方面就是一如既往的釋放訊息:有地方任職經驗的,官兒升得就快。

    都已經弘治十七年了,這些聰明人總歸是能摸出點經驗來。

    這也導致京官之中想要先到地方歷練一下越發增多。這不是楊廷和走後山東布政使的缺兒就出來了?

    這個職位上,前一任王華也是浙江巡撫了。

    誰有前途,哪裏有前途,一看就明白了。

    如果說劉大夏在兵部日薄西山,那麼楊廷和在山東就是熱得發燙,從布政使衙門到按察使衙門,再到各府州縣的知府,都把他當成未來閣老一樣捧着,臨走的時候各種踐行全都來了。

    搞得楊廷和離任比赴任還累,但好在山東離京師不遠,臘月二十這天也到了京師裏,當初受他提拔而入太子視線的韓子仁又在京師迎接他。

    楊廷和整個人暈了一大半,“我這從濟南府剛‘逃’了出來,又掉入你的狼窩。你可饒了我吧。”

    韓子仁下顎的鬍鬚也濃重了,他比前幾年更爲精壯些,到了京裏以後實際上就想辦法攀着太子這顆大樹往上走,在騰驤左衛一路升遷,現在也是個千戶了。

    “都知道您要重回詹事府,我若是不叨擾您一下,可是我不懂事了,當年一聲楊知府,屬下可都還記着呢。”說完韓子仁一拍自己的嘴巴,“瞧我這嘴,您早就不是那青州知府了!”

    楊廷和自己也有幾番感慨,他仰望着雪後的京師,露出回憶的神色,“當年我離開京師的時候,驚了許多人,太子殿下質問我:他說我輩讀書人天天嘴上講着要爲國爲民,真的從詹事府去到一地任知府,是覺得可以更多的爲百姓做事而欣喜,還是覺得從京官退爲地方官而失落。當年殿下尚不滿十歲,能發此問,令我頗爲震撼。”

    韓子仁聽後頗有一種共鳴,“殿下處理朝政這段時間,朝廷的確有了新氣象,石齋能從山東布政使主考會試,更是朝廷政務由虛向實的標誌。倒是下官心中有些好奇,石齋先生當時是怎麼回答殿下的?”

    楊廷和擡步往京師裏走,“殿下高明。他說我不必回答,答案自在心中。”

    “自在心中?”

    那是什麼?或許只有楊廷和自己知道了。

    但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當時是門前冷落鞍馬稀,現在是十步之內有人送。這些東西,只看懂是沒用的,要親身經歷才能體會。

    他在這個節骨眼回京,當然是少不得上門遞帖子的人,所以入楊府之後乾脆閉門謝客。

    搞得楊慎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看着韓子仁道:“韓大哥,父親這是咋了?”

    韓子仁想了想,“受得了冷遇,經得住熱鬧,石齋先生這是以身作則教導我們爲官之道。”

    “爲官之道?”楊慎咀嚼着這四個字。

    正想着,卻聽見‘砰’的一聲,天空之中有亮麗的煙花升起。

    “過年了。”

    “是啊。明年就是弘治十八年了!”

    人們就着新年的氛圍辭舊迎新,想着明年能是個好年頭。除了朱厚照,大概誰都對新一年的困難預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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