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看着賀玲冰被絆倒在地上的身影,悲憫之情從心頭悄然劃過,正想過去將她扶起來時,已消失在視野中的女人卻突然在他的身側出現,愕然得尚未開口,便被女人塞了一塊玉佩,並道:“幫忙交給蘇默,謝謝。”

    言罷,閃身離開,再次將自己隱入黑暗中,徒留程野一人在黑夜中被層層迷團環繞。

    她是誰?與蘇默什麼關係?

    這個玉佩又是什麼貴重東西?她認識他還是知道他認識蘇默?爲什麼要讓他交給蘇默?

    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程野發現了自己另一潛質:勤學好問,十萬個爲什麼呼之欲出。

    消散的烏雲再次聚攏,低垂飄動,沉沉地壓着大地。

    “人已經走了,你哭也沒用,天這麼黑,有可能真是你認錯了,那人不是你父親……”他想安慰她,可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言語蒼白無力得不可信。

    賀玲冰像是突然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兔子,甩開程野扶她起來的手,臉色陰沉,對着他就是一陣怒吼:“你認錯你媽,我都不可能認錯我爸,別以爲誰都跟你一樣眼瞎。”

    好心當成驢肝肺,他好意安慰她,她不領情就算了,居然還罵他?!

    老虎不發威,真以爲他是病貓嗎?

    “你特麼有病,見人就咬,我要是管你我就是神經病。”程野一臉冷意,暴怒地踢了地上的落葉,帶動了靜躺於地的塵土,看都不看賀玲冰一眼,轉身就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多遠,卻聽到說話聲從前方傳來。

    “你剛纔說,蕭越就在這裏?”

    “是的,老大。”另一道聲音迅速響起,態度恭謹,“我們的人傳出的消息說的就是這裏,他的追蹤器最終顯示的位置也是這裏,但我們現在聯繫不上他,他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沒人接?”\u0027老大\u0027忽然提高了聲音,腳步頓住,若有所思地道:“手機給我。”

    片刻後,\u0027老大\u0027將手機摔到地上,暴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陰狠道:“特麼的,肯定出事了,趕緊找。”

    程野將目光投向身後,恰好看到一抹微弱的亮光從躺地不動、體溫特徵平穩的男人的口袋中發出,心下微驚,頓時便明白這些人都是一夥的,而他們的目標正是蕭越。

    他突然意識到,蕭越堅決不認蕭傾瀾,或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身邊的兇險應當遠不止他目前所看到的這些,若讓人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一旦讓蕭傾瀾落入這羣人的手中,無異於羊入虎口。

    救人一命勝造七星浮屠,更何況這人還是屁顛屁顛地跟了他幾個月的小哭包,神經病就神經病吧,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

    大丈夫能屈能伸,死老頭某日若知道他袖手旁觀,看着蕭越的女兒被人害死,只怕會恨不得拿柺杖打死他,更狠一點,直接將他從族譜裏踢出去,他現在救她,完全是因爲自己高尚的人格和對死老頭的敬重,絕不可能是因爲擔心她。

    程野一邊給自己找藉口做心理建設,一邊往回走:“跟我走,有危險。”

    賀玲冰不動,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個,如丟失了靈魂的娃娃,面如死灰,嘴裏喃喃自語,“爸爸爲什麼不肯認我?他爲什麼要把我送到賀家……”

    “你爸不肯認你應當是有不能言明的苦衷,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去問他原因。”程野企圖將她從失神的悲傷中拉出來,但並沒有效果,情急之下,喊了她小時候的暱稱:“小哭包,快跟我走。”

    “顯眼包!”悠遠的記憶被喚醒,賀玲冰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許久纔回過神來,愣愣地看着程野,嘟囔道:“我纔不是小哭包,除了爺爺,你全家都是小哭包。”

    程野:“……”遇事就哭,沙漠一年的降水量都沒有她的眼淚多,年齡又小,不叫“小哭包”叫什麼,憑自己實力獲得的稱號,這麼排斥幹什麼?真是矯情。

    女大十八變,容貌倒是大變樣,可這脾氣怎麼一點都沒有收斂?還是這麼喜歡嗆人,半點虧都不肯喫,這脾氣跟動不動就懟他的蘇默簡直有的一拼。

    等哪天有空,他必須給這兩人搭個辯論臺子,再花錢請幾個有聲望的評委,看看誰的嘴上功夫更勝一籌。

    程野靜默片刻後,拖着人就走,眼見着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就要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腳下不由得加速,即使賀玲冰中途踉蹌得差點摔倒好幾次也不曾放慢速度。

    “程野,你個神經病,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爸爸,你給我鬆開。”賀玲冰的靈魂徹底回籠,儘管他是小時候認識的人,他也沒有資格阻攔她去找她父親。

    “蕭傾瀾,你是不是沒腦子?”程野憋了半晌的火氣眼見就要爆發,卻在看見她哭得紅腫的眼眶時偃旗息鼓,“倘若蕭叔叔確實是因爲身不由己纔不能認你,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到處找他,不是把他王絕路上送嗎?”

    “我是他女兒,他憑什麼不認我?他爲什麼拋棄我?”賀玲冰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更無法接受幼時疼愛自己的爸爸會變得這般冷酷,說話聲裏帶着一絲悲慘悽惻。

    都說了蕭越是有苦衷的,這人怎麼這麼喜歡鑽牛角尖,程野沉吟片刻,將自己的猜測告訴她:“蕭叔叔見你這麼傷心,心裏肯定不好受,倘若時機可以,他一定會出來見你。”

    “真的嗎?”

    程野並不想回答,因爲這也僅是他的猜測,希望越大,失落便會成倍增長,倘若一開始便不抱希望,真相揭開的那一刻,縱使不盡人意,也不至於撕心裂肺。

    但眼前人眸裏帶着微弱的希翼,晦暗夜空中肩膀在不斷抖動,如被風霜摧殘過的小花,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這樣,彷彿被抽掉了生機,脆弱、惶恐,所以只能肯定道:“真的,我們要相信蕭叔叔,他那麼愛你,不可能捨得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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