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凌擎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動手打臉，若打他之人不是畢老爺子，此人此時恐怕早被他丟到鱷魚池裏喂鱷魚。
忽然間，他眼角的餘光掃過一張散落在側前方的紙張，他伸手撿過，紙面上泛黃，與其他紙張相比，這一張格外\u0027出衆\u0027。
定睛一看，上面的調查時間居然是十年前，他剛剛上任集團總裁一職的那年，也就是說，這十年，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老爺子的掌控中！
畢凌擎的心涼了半截，脣角如彎月似的輕微翹起，看似在歡樂，眼中卻是濃烈的譏諷之思，沉重得要墜落在地砸出大坑。
“爺爺，您這些年一直在監視我，對不對？”畢凌擎抓緊手中的紙張，一臉悲痛。
沒有任何人樂意看到自己的生活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暗中窺視，即使這人是親人，也不行。
畢老爺子神色坦然地看着畢凌擎悲痛沉冷的面色，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凌厲，口氣嚴厲地冷哼道：“爲了一個女人就把家族重擔撩下，凌擎，你還要墮落到何時才能清醒？”
墮落？
畢凌擎苦笑了一聲，不按照他規定的路線走就是墮落嗎？
老爺子似乎總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來回避他的問題，本是他質問他爲何要監視他，他卻突然將問題引到顧麗身上，這一招，真是屢試不爽。
“爺爺，你信任過我嗎？”
“你想說什麼？”
“你若信我，爲何從我任職的那天起就監視我，你若是不信，爲什麼要讓我擔任總裁一職？”畢凌擎將快要被他抓爛的紙張遞到畢老爺子的面前，悲愴地冷笑一下，“這上面的調查時間是十年前，恰好是你讓我到集團任職的那天。”
管家聞言，頓時大驚失色，自知辦錯了事，心臟急促收縮，背後冷汗直冒，監視大少爺這事本就做得隱晦，沒想到竟因他的粗心大意而暴露了。
畢老爺子面色不改地從畢凌擎手中拿過泛黃的紙張，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遞給身後的管家，“信，如何？不信，又如何？最終我不還是把你推上了那個位置。凌擎，做人做事，不能只看當下，有多少人正虎視眈眈地等着看你從高位上摔下來，你心中有數。你怪爺爺監視你，你的能力若是足以撐起整個家族重任，我又何必操這個心。”
“所以您就把我跟慕語寧鎖在一起，爺爺，您到底要幹什麼？”
“鎖門這事，是那丫頭自己乾的，爺爺並不知情。那丫頭也真是癡情，二十多年癡心不改，一直在等你。”畢老爺子失笑地搖了搖頭，轉瞬又嚴肅地道：“既然回來了，就抓緊把你們倆人的事情定下來，只有心定，業才能成。”
“愛？愛情能滿足你的溫飽嗎？能讓你的事業更上一層樓嗎？不能！你生於這個家族，享受了這個家族帶給你的榮華富貴，你就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畢老爺子越說越激動，用柺杖不斷敲打着地面，喝了一口管家遞過來的茶，這才繼續說道：“京都的形勢風起雲涌，越是我們這樣的家族越要居安思危，表面看着風平浪靜，說不定哪天就分崩離析了，你這一代，與慕家聯姻是最好的選擇。”
“哪怕聯姻的那個女人不是我想娶的，爲了你口中的家族事業，我也必須娶？”
“是！”
畢凌擎感覺自己整個人從上到下都在劇烈地痛着，好似在經歷一場五馬分屍的酷刑，可他知道，他的肉身不會死，因爲他是畢家大少，是畢義辭的嫡長孫，他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死亡，哪怕是行屍走肉，做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他也會讓他活着。
“如果我不肯呢？”畢凌擎從地上站起來，冷冷地說道。
“凌擎，我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以至於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你別忘了，爺爺膝下不是隻有你一個孫子，你爸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孩子！”畢老爺子話裏話外盡是威脅，他的眼神冷漠駭人，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雖長年深居簡出，身上的威望依舊不減當年。
畢凌擎的呼吸驟然停滯，這纔是老爺子的真面目，慈眉善目只是久居深宅形成的僞裝，此刻，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聽爸這話的意思，是打算讓外面那個私生子回來認祖歸宗嗎？”一女聲從門口處傳來，帶着濃烈的怨恨與憤怒。
畢凌擎驚訝地回頭，見是自己的母親，一時不知道她怎麼會來老宅。
“媽？”畢凌擎萬分詫異，連忙迎上去，站在母親身邊，先前的劇烈疼痛少了些許，隱隱中有股安心之感，如夜晚中沉睡的星星那般，“你怎麼來了？”
畢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個臭小子，六年杳無音訊，追媳婦都追到太平洋去了，也不知道抽空給我來個電話報下平安，老話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還沒娶到呢，就把你老媽拋到了一旁，真讓你娶了，是不是就徹底把你老媽我給忘了？”
畢凌擎自知理虧，摸了摸鼻翼，默不作聲，心虛地跟在畢夫人的後面。
畢夫人步伐沉重地走到畢老爺子跟前，寒着臉：“爸，當初也是您一意孤行讓您兒子跟我結婚，結果怎麼樣，他婚內出軌，對我施行冷暴力，自凌擎出生，他就再沒回過家，在外面逍遙快活地跟心上人重建家庭，現在您還要讓您的孫子步他後塵嗎？”
“凌擎不是他，語寧也不是你，你不要覺得你婚姻不幸，所有人都是如此。”
畢夫人本就在氣頭上，又聽見畢老爺子如此大言不慚，神情愈漸變冷，四十多年的良好修養慢慢龜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