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月冷笑一聲，“人之將死，愛說什麼就說吧。”
她並沒有搭理蘇弈，而是退後幾步，繼續保持着尊崇的態度，雙手環胸，眺望着綠芒最閃耀的地方。
劉宏苦笑着看着蘇弈，事到臨頭，不知道他還要說些什麼。
蘇一孟看向蘇弈的眼神，有着一分驚奇。
蘇弈就如同自說自話一般，講起了故事。
“從前有一個受樹神庇佑的村落，千百年間，都因樹神庇佑，不受百病入體，不受戰亂侵擾，這兒也發展成了一個鎮子。
“男耕女織，世外桃源。”
彩月如同沒聽見一般，繼續着自己的禱告。
“可隨着時代的快速發展，時間來到了近代，道路的開發，和平的年代，顯然讓鎮民對樹神的敬畏之心越來越少。”
“霧柳鎮的年輕人都希望離開鎮子，去城市外生活，甚至事業有成之後，還要帶着家中之人一起搬走。”
“如此往復，走的走，散的散，霧柳鎮的人煙逐漸稀少起來。”
“就這樣，鎮子裏的人還沒有發現，他們原本所敬畏的樹神，已經變樣了……”
“因爲最後一個契機，樹神再也無法掩蓋自己的憤怒！”
彩月閉着眼，沒有任何表情，姿態依舊虔誠。
而劉宏的表情也變的有些驚意，這民俗學者說話還真的有點意思……
蘇弈停頓片刻。
既然霧柳鎮的一切，皆因樹神而起，那麼樹神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和原因。
結果是……他們告訴自己的樹神震怒。
可樹神因何震怒？
根據傳說和現實的時間點來推測，唯有這個原因最爲靠譜。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兒除了美月、愛月之外，沒有青年！
而自己在耳邊的呢喃，也聽到了恩將仇報、自作多情、一個都別之類的話語。
這正是樹神，震怒的原因！
“03年，正是鄉鎮改造開發最爲熱烈的時候，而霧柳鎮地理位置位於湖城必要開發的區域。”
“霧柳鎮的位置並不偏，雖說算不上中心，但也四通八達，鄉鎮改造……霧柳鎮一定不會缺席。”
“就這樣……霧柳神社，被拆除……”
“霧柳鎮沒有了年輕人。”
“霧柳鎮的人離開了樹神，忘記了樹神，拋棄了樹神！”
“神社拆除，樹神震怒！”
聽到這彩月終於睜開了眼睛，牢牢的盯着蘇弈，但沒有說一個字。
她的表現，已經能夠讓蘇弈證實，自己的虛構推理，八九不離十。
“所以我們看到的神社並不是你們說的翻新過了，而根本就是……”
“重新建造！”
“我說的對嗎，霧柳神社的長老。”蘇弈他的身體在被藤蔓緩緩往上拉去，但這依舊阻止不了他的笑容。
彩月沒有說話，但蘇弈知道自己說對了。
合理！
劉宏大喫一驚，蘇弈說的非常靠譜，理由也很充分，就像親眼見證一樣。
蘇一孟的眼神也隨之一亮。
“可照剛纔他說此地已經經歷百年之久……”蘇一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蘇弈知道蘇一孟的疑惑，這些事情，都是近年來發生，既如此，又如何經歷百年之久，就算經歷了百年，此地的神社也應該是陳舊纔對。
“你剛纔說百年的時光，樹神的震怒終於將消散。可鄉鎮改造和鎮子裏的人外出發展都是近年來的事，怎麼會經過百年。”
“所以，你們其實已經被鎖在了這個時空的牢籠裏，不停的循環，足足經歷了百年之久。”
“神社也依舊嶄新如初。”
爲什麼會出現美月所說的翻新神社。
第一，是因爲神社已經被拆除，重新建造，第二，是因爲哪怕經歷百年，時間也在不停循環，所以神社的面貌自然一直嶄新。
彩月沉默不語，可眼神卻十分銳利的盯着蘇弈。
蘇弈也冷冷的的看向彩月，即便形勢上來看他是案板上的魚肉，他也不落絲毫下風。
“這就是霧柳鎮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可以說霧柳鎮被樹神所詛咒，也可以說是所謂的神罰。”
“霧柳鎮雖然在千百年前因樹神避開了大災大難，卻在後世的如今，又因樹神，再次蒙受大劫。”
這或許就是神擁有人性的真實寫照。
蘇弈也不由再次想起神性蕭小琦所謂的“鬼神的恐怖不足人性的萬分之一”。
這樹神，擁有了人性！
蘇弈目光從未離開彩月的眼睛，二人雙目對視，他繼續開口。
“原因有了，自然也要有過程。”
“長久以來，樹神讓霧柳鎮成了世外桃源，她想不到有一天，她所保護的鎮民會離她而去。”
“保護鎮子的人，已經成了樹神的執念。因此，她產生了雜念。”
“暴虐！”
蘇弈眼前一亮。
“年輕人出去，無非就是學習，掌握能力。”
“既如此，你們想出去學能力，那她就給你們能力。”
“孩子變成樹妖就是神罰之一，他們的的確確也學會了能力，那就是超越人類範疇的——異能。”
“並且他們將無法長大，因爲過度的調動生命力，當舉行大祀的時候，他們會直接老化，成爲中年，再次化身爲人。”
“而聖水也替他們孕育出了後代，他們將成爲新的樹妖，不斷輪迴。”
彩月眼神一閃，輕輕搖頭，不是蘇弈分析的不對，而是她沒想到面前的青年，竟然僅僅憑藉着零碎的線索，推斷至此。
蘇弈見彩月的反應，心裏有數，這一趴基本也是對了。
還有一點蘇弈沒講，也是他如此分析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必然要刻意隱瞞下剛纔看到的閃現記憶或是預知，他不能告知面前的人，自己早已提前預見。
那一幕幕是他親眼所見。
一會之後，現在樹根上所站的鎮民將化作樹神的養料，被她吸收。
所以，
這是真正的輪迴閉環。
外祭，將新的孩童化作樹妖。
內祭，將新一代的樹妖栽種。
霧柳大祀，讓新一代的樹妖茁壯成長，舊一代的樹妖重新化作中年鎮民，並用聖水孕育出新的孩童。
而之前的中年鎮民則會被化成樹神的養分。
生生不息，以此循環輪迴。
這是一個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