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啓恭敬地站着，說道：“父皇，這支錦衣衛不是大秦人氏，指揮使陸炳他……”
“他國衛隊？”
秦始皇一口斷定。
既然不是大秦的，那自然是他國來的。
看服飾也非六國所有，六國餘孽若是有此等精悍的衛隊，也不至於被滅國。
“是。”嬴啓只能這麼回答。
“陛下，那陸炳曾經病倒在路旁，啓公子從驪山祭祀夫人回來救了他。”
敖古生怕嬴啓露出破綻。
雖然他也很好奇那錦衣衛到底是誰的兵馬，但此時必須幫公子圓過去。
就是瞎編他也得編圓了。
“從此，那陸炳便死心塌地追隨啓公子。”
秦始皇對於這個回答似乎很滿意。
很明顯地呼出一口氣，放心了。
只要不是兒子們心懷不軌暗中招兵買馬、只要他們沒有造反的意向，他就放心。
見秦始皇疲倦地閉上眼，嬴啓邊走邊朝敖古招手。
二人又坐到角落去煎藥。
就在藥罐子裏的水剛沸騰功夫，兩名醫者提着藥箱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敖古輕輕扯了扯嬴啓的胳膊：“公子，陛下的醫者來了。”
“還帶着兩名侍女給您送來飯菜。”
“誰讓他們來的？”
“公子，定是趙大人讓他們來的。”
嬴啓有些不悅，不過來了也好，看看這些醫者有何話說。
兩名醫者弓背彎腰走到他們面前。
兩名提着食盒的侍女把飯菜放在几案上，便退了出去。
走頭前的老醫者放下朝嬴啓作揖：“啓公子，聽說陛下活……醒了，小人特來爲陛下診脈。”
“去吧，父皇剛入睡，你輕點兒聲。”
嬴啓沒有阻攔，繼續在火爐前坐下。
等醫者把完脈，起身朝煎藥爐子走來。
“公子，這是在爲陛下熬藥麼？”
“對，怎麼？你要檢查？”
“不不不，小人是好奇公子給陛下服的是何種藥材。”
“剛纔的藥渣在這兒，你自己瞧吧。”
老醫者拿起嬴啓之前開的藥渣子一個一個放入口中嚐了嚐，閉上眼像在思考着什麼。
睜開眼時，渾濁的眼中有着精光：“公子懂醫術？”
“略知一二。”
“公子師從何方高人？”
“夢中學的。”
“啊……”
老醫者眼中的興奮熄滅了。
他原本還以爲，能從嬴啓口中打聽到醫術比自己更高之人。
能把死人都救活，這可不是一般的神醫呀。
可是一句“夢中學的”，就把他搪塞住了。
嬴啓走近他，壓低聲音道：“你其實知道我父皇的病症並不致死？”
“小人醫術淺薄，不知。”
醫者眼神閃躲。
“你跟隨我父皇多年，我也不想做得太絕，只要你告訴我實話我便饒過你。”
“公子，小人不知公子在說什麼。”
“本公子再說一次，你做的事瞞不過我，我需要聽真話！”
嬴啓冷峻的臉龐令醫者哆嗦了一下。
敖古想救老醫者，於是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老匹夫，公子這是想救你，你別固執了。”
見敖古這麼說，老醫者頓了頓。
隨即看了身後的徒兒一眼，說：“你且到殿外去候着。”
等徒兒一走出去，他便衝嬴啓跪下：“請啓公子饒小人一命！”
“那你爲何不放我父皇一條生路？”
“我……是有人逼迫我，我孫兒性命都在他手中。”
“因此，你就敢弒君？”
“不不不，小人沒有弒君，也不敢……”
醫者嚇得癱軟在地。
他知道，若不是嬴啓救回了陛下，他真的幹下了弒君之事。
“你故意反着開方子，也是有人授意？”
“是。”
“是何人？”
“小人也不知，兩個月前那人潛進我家中偷走了我孫兒，要我在陛下平日的湯藥中做手腳。”
見嬴啓還不信，他又說：“那人蒙着面，來無影去無蹤，每次有事便出現了。”
竟然不是趙高。
嬴啓內心有些失望。
但就算不是趙高直接指使他乾的，這事也可能和趙高李斯等人脫不了干係。
敖古在旁氣得踹了醫者一腳：“你個老匹夫，你怎能幹這傷天害理之事？那可是陛下啊！”
“敖古，我開的方子我知道，每回我都減量，我沒想害陛下。”
“可是，若不是啓公子趕來救活陛下，你可就把大秦江山給毀了！”
“咳咳……”
秦始皇在龍牀上咳了一聲。
幾個人立即閉嘴，敖古輕輕地走過去小聲道：“陛下，您醒了？”
秦始皇只是夢裏咳嗽，微弱的鼾聲繼續響起。
敖古放心了，又走回來。
“公子放心，陛下是在夢中。”
“您繼續問。”
嬴啓看着嚇得如篩糠的醫者，說道：“不必了。”
再問也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反而打草驚蛇了。
“既然父皇能用醫者幾十年，我也相信醫者。”
“啓公子，您……您相信小人了？”
“我相信你不會害父皇，是父皇風寒過重所致，因此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多謝公子不殺之恩！”
“那你先下去吧，寢殿有我與敖古在就可以。”
“那陛下的病……”
“回去吧，對了，回到咸陽我會幫你把孫子找回來。”
“真的？”
醫者腿一軟，差點又跪下。
敖古扶住他：“你快走吧，公子是好人，原諒你了。”
等醫者一走，嬴啓臉上的微笑就消失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寢殿外兩名醫者的背影。
“公子真的放過醫者？”
“嗯。”
“您真的要幫他找孫子？”
“嗯。”
嬴啓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坐在火爐前看着爐火。
敖古知道他在想問題，便不再說話。
許久。
敖古開口道：“公子不懷疑方纔是趙大人派醫者來的？”
“我知道，他們是想知道父皇是到底真活過來了，還是迴光返照。”
“那您爲何不多問問他？”
“不必。”
敖古自然不知道嬴啓的心思。
他熟讀大秦歷史，趙高是什麼人他自然知道。
如今這沙丘宮內外除了秦始皇與他嬴啓，其他人都是趙高的人，或者是被趙高等人脅迫的人。
今夜註定不會太平。
因爲，已經有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