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陌生的臉，卻似乎被嬴啓識破了。
那人驚訝的程度不比嬴啓看見他時的驚訝少。
“公子……”
“噓！少廢話，跟我來。”
嬴啓連忙拉着他朝隊伍外面走。
經過錦衣衛身邊的時候，他特意看看錦衣衛會不會攔住自己。
沒想到錦衣衛一個個猶如沒有看見他似的。繼續朝前方走去。
他把這人拽到一處隱蔽的地方纔鬆開。
“啓公子，我是來感謝您的大恩的。”
說着，他拱手作揖，深深地向嬴啓鞠了一躬。
“你又何必多禮？我需要你的感謝？”
“公子不需要，但公子的這份大恩我卻終生不忘。”
“夏無且，我問你，你怎不逃命去？”
嬴啓不僅納悶兒，還有些憤怒。
陸炳與馬順可是冒着殺頭的風險弄了個人來李代桃僵。
這事兒要是萬一泄露出去，不僅僅是陸炳馬順二人，恐怕整個錦衣衛、整個夏無且的一家上下。
還能有一個生還的麼？
至於他嬴啓，他從知道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開始，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個迂腐的老庸醫，榆木疙瘩腦子嗎？
好不容易死裏逃生，不趕緊逃到無人處去。
偏偏還自己送上門來，這不是找死麼？
見嬴啓怒目齜牙的樣子，夏無且有些心虛，聲音也小了許多：“公子，是小人求陸大人讓小人隨你們一同回咸陽。”
“陸大人？”
嬴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陸指揮使。”
“哦，陸炳同意的？”
“是。”
嬴啓更是氣得朝遠處的隊伍望去。
陸炳與馬順騎着高頭大馬也正回過頭來。
他相信陸炳看見了自己。
“啓公子，您別怪陸大人，是小的求他。”
“對了，陸大人剛開始給了小的一匹馬，讓小的逃到匈奴去。”
“說只有到了那裏，咱大秦的人才不知小人的下落。”
“是小人實在離不開故土，即便是死，小的也寧可做大秦的鬼。”
嬴啓聽着這老庸醫聲淚俱下的話，也有些動容。
故土難離。
是啊，他又何嘗不是。
可是他的二十一世紀恐怕是回不去了。
“好吧，我也不怪陸炳了。”
“多謝啓公子！”
“先彆着急謝，我問你，你回咸陽去做什麼？”
如果是回夏無且的家中，嬴啓是絕對不同意的。
因爲另一個“夏無且”此刻正躺在那口棺木裏，到了咸陽會直接送進夏無且府中辦喪事。
秦始皇說了要厚葬他，必定會有官員去夏無且家主持殯葬之事。
這個老庸醫要是回了家，被人認出是遲早的事。
“小人想跟隨啓公子。”
夏無且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而出。
就像是早就想好的一般。
“你要跟隨我？”
嬴啓都快被他氣笑了。
跟隨他，那還不如回夏無且自己家中去呢。
跟隨他豈不暴露得更快？
“啓公子請放心，只有跟隨您纔不會被人認出來。”
“你憑什麼這麼說？”
“因爲，如今的公子已非昔日的公子，無人敢欺凌公子，更無人敢對公子的僕從無禮。”
嬴啓哭笑不得：“你倒是想得周到。”
“那行吧，只是有個條件你必須得依我！”
“公子莫說是一個條件，便是十個百個，小人也一定答應。”
“公子請放心，夏無且不是已經死了麼？”
“……”
“如今站在您面前的，不是夏無且，而是您的隨從。”
嬴啓無奈。
看來這個老庸醫不是心血來潮突然想跟隨自己。
他一定有目的。
“你說吧，你爲什麼要跟隨我？”
“小人一生鑽研歧黃之術，沒想到臨了卻不如一個年輕人，因此小人想跟着公子學醫術。”
“你……”
這人怕不是醫癡吧？
都落得這般的下場了，竟然還念念不忘要學醫。
說實話，如果不和修過中西醫的他相比，夏無且的醫術在大秦王朝算是一等一的好。
夏無且這點醫術無論是去了匈奴，還是去別的國家。
基本都夠他安身立命。
“公子能起死回生，小人想學。”
“我根本不會起死回生！”
那是因爲你們大秦的醫術太古老了，太貧乏了。
這纔會以爲秦始皇已經嚥氣了。
“公子會！”
“好好好，我會，行了吧，那你跟着吧。”
嬴啓無可奈何地朝隊伍走去。
在靠近隊伍的時候，他回過頭想警告夏無且不許與他一起上秦始皇的車。
卻見夏無且已經朝隊伍的末尾追去了。
嬴啓的車駕就是最後那一輛。
他笑了笑，搖着頭回到了秦始皇的車裏。
始皇帝還在睡。
鼾聲時粗時淺，嘴脣乾燥開裂。
嬴啓伸手朝他額頭一摸，有些燙。
他從敖古白天放進來的夏無且的藥箱裏，找了一包外層寫着“退熱散”的藥粉。
裏面黑不溜秋的一些粉末，看着髒兮兮的。
嬴啓用手沾了一點嚐了嚐，微苦中透着甘甜。
就是它了！
在秦朝的時候，能研製出這種藥來退燒退熱用，這個夏無且果然有兩把刷子。
他起起小火爐上的水壺倒了半碗水。
夜裏的氣溫比較低，穿的單薄些能感覺到刺骨的冷。
因此，開水很快變溫下來。
他抿了一口試了試溫度，正好。
“父皇，兒臣扶您起來服藥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睡夢中的秦始皇扶了坐起。
秦始皇喫力地睜開雙眼：“啓兒，朕爲何又感覺到頭昏發熱？”
“父皇，您的病尚未痊癒，因此會不時地反覆。”
“那……啓兒有無良方讓朕好受一些？”
“有，父皇先把這碗藥喝下去，明早起來便輕鬆了。”
“好，朕喝。”
秦始皇迫不及待地雙手抱緊藥碗，一仰頭便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還說：“朕還是覺得乾渴得厲害。”
一聽他在喊口渴，嬴啓內心有些興奮起來。
感冒發燒多喝水是最好的治療方法之一。
只要秦始皇一路上肯多喝水，再服用他配的藥，保證事半功倍藥到病除。
說不定到了咸陽的時候，他都能自己走進皇宮去。
“父皇您請稍等，兒臣這就給您倒水。”
等嬴啓把水吹得溫度正好的時候，車子突然晃動得厲害。
他手中的碗由於猛烈傾斜水潑灑在車內。
秦始皇坐不穩，身軀朝一旁的倒去，眼看着就要撞上火爐。
嬴啓把手中的碗一扔，飛快地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