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彎下腰,開始仔細檢查女子身子的某些部位。
嬴啓這才知道。
原來這個小木夾子起的作用在這兒呢。
看着老仵作那副對死者畢恭畢敬的認真模樣,他不覺肅然起敬起來。
好一會兒,檢查完畢。
老仵作瞪着眼睛,兩撇山羊鬍子翹起:“過來幫姑娘穿衣裳。”
“作孽哦,你這是糟蹋不成便殺人麼?”
嬴啓聽出了他的意思。
這老頭兒用那小木鑷子檢查了姑娘的身體,定然是查出姑娘未失身。
他一邊幫忙一邊問道:“老爺子,你能證明我的清白了?”
“哼!我只能證明你未糟蹋姑娘,無法證明你未殺人。”
“可你剛纔不是也已經驗過劍傷?”
“驗過了。”
“傷口如何?是近處亦或遠處所刺?”
“是遠處飛射。”
嬴啓鬆了一口氣。
程斤費盡心機把自己誆到郊外酒肆,就是想栽贓嫁禍自己。
沒想到一個仵作就將案子給破了。
不對!
難道這程斤也沒那麼老奸巨猾?
栽贓陷害於他竟然不事先買通仵作?
“小老兒只能證明這兩點,但無法證明人不是你殺的。”
“你可以遠距離飛出短劍殺了這姑娘,再假裝讓她撲倒在你懷中。”
“算了,這些都是廷尉府的事,小老兒我說多了。”
“你……”
嬴啓瞬間便無語了,老頭兒這想象力無敵了。
不過他說得也對,畢竟他又不是目擊證人。
老仵作直起腰,左手在後腰部捶了捶,道:“唉,老了,多蹲一刻這腰便直不起來嘍。”
邊說着,邊把工具用一片經過特殊曬制的幹荷葉包着。
“老爺子,你這些工具不用清洗麼?”
畢竟是碰過死者身體,清洗一下乾淨衛生,並且也不會感覺晦氣吧。
“你沒見我包着呢麼?包回去清洗,用酒煮。”
“啊?”
沒想到比嬴啓想象的還講究。
他不禁認真地打量着這位如此敬業負責的老人。
“你小子爲何看着我?”老仵作還在收拾。
“大爺,爲何廷尉府的人都來了,不先將我押走?”
“竟然還留下來等仵作驗屍,這是什麼程序?”
不僅如此,還讓他這個人犯協助驗屍,是何道理?
“押你走?報官的人不是說女子被你糟蹋了麼?”
“我沒……”
“不等小老兒驗過如何下定論?”
可是,先把嫌疑人控制起來拘留,然後再慢慢驗屍也不遲呀。
嬴啓這個理科生也熟讀歷史的好吧?
對這大秦的司法程序還是知道一二的,並不是這樣。
還是說這廷尉府與程斤之間有何貓膩?
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嬴啓一點也不帶怕的。
審案之事,他只相信錦衣衛。
但是大秦律法嚴明,廷尉府便是最高司法機構,必定得由他們來審案。
若是他們徇私枉法,到那時再由錦衣衛出馬便是。
見嬴啓沒有話說,老仵作覺得他是被自己的話給鎮住了。
老頭兒將木箱子蓋上,道:“好了,小老兒我的事辦完了,接下去便是廷尉府將你與這位女子帶走。”
“大爺,再問一句,廷尉將我帶走之後,會如何處置我?”
“如何處置你?”
老頭兒覺得又到了他大展口舌的時候。
將木箱子擱在桌上,坐了下來。
“那這不是屈打成招麼?”
“屈不屈的取決於小老兒我的驗屍結論,與物證、人證,豈是你招與不招來決定?”
“噗!”
嬴啓突然覺得這老頭兒好可愛。
也好……單純。
看他一把年紀的,做仵作應該不少年頭了,難道都不知道官場的黑暗?
多少屈打成招的事、多少冤獄發生,難道他都不知?
“好了,我的事完成了。”
他提起小木箱便走。
嬴啓指着那女子道:“這位姑娘怎麼辦?”
“這不是你我該關心的事,廷尉府會有人去找她的家人來收屍。”
原來是這樣。
這個廷尉府還真懂得省事。
在別人的酒肆驗屍,然後讓家屬領走。
廷尉府連碰都無需碰,事做得真叫一個乾淨。
嬴啓看着廷尉府的人將姑娘擡下樓,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哭天喊地的聲音。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左監大人推了推他:“啓公子,走啊!”
“什麼人在哭?”
“死者的親人來領屍。”
“快走!”
嬴啓被推搡着,兩名廷尉府的人一左一右押着自己。
他一邊下樓梯,一邊想着死者親屬會如何對待自己。
一下樓,他還沒有看清楚樓下的形勢,左臉便火辣辣地被人狠抽了一個大嘴巴子。
“天殺的,你還我女兒啊!”
“我苦命的女兒怎麼死得如此悽慘啊!”
“你還我女兒命來……”
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哭喊着伸手想再次抽打他。
嬴啓個兒高,方纔挨那一下沒有防備。
此時任那婦人再如何跳起來抽打也打不着他。
程斤假惺惺地擋開那婦人:“大嫂,請節哀!”
“人死不能復生,請大嫂放心,大秦的律法一定會爲你的女兒報仇。”
“報仇有何用啊?我的女兒沒了!”
“這世道還有天理嘛?你們大家評評理啊!”
嬴啓的心跟着抽痛,方纔挨那一掌的氣也消了。
他同情這個婦人,在古代要養大一個兒女多麼不容易,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沒了,的確令人憤懣。
他好言安慰道:“大嫂,請相信大秦的律法定能捉拿真兇歸案,爲你的女兒報仇。”
“真兇?你不就是真兇嗎?”
婦人又張牙舞爪想要撓嬴啓。
兩名廷尉府的人拉開她,不耐煩道:“讓開讓開,廷尉府拿人犯,閒雜人等等速速讓開!”
那婦人這才收聲閃到一旁。
嬴啓轉頭看向那不遠處蘆蓆上的女子。
她孤零零地躺在那兒,那副在舞臺上優美柔軟的身姿,竟成了別人的犧牲品。
從下車進入酒肆起,一場針對他的陰謀便展開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對那女子保證道:“姑娘,你放心,我嬴啓一定爲你查出真兇!”
“快走!”
“上車!”
又來兩名廷尉府的人朝嬴啓厲聲道。
其中一人擡起腳朝嬴啓踢來。
嬴啓沒有躲閃,而是伸手將那隻腳抓住,迅速一提。
那人“撲通”一聲,整個人被摔得四仰八叉。
“人犯行兇了!”
“快,將他拿下!”
頓時,廷尉府的人全都圍攏過來。
他們一步步逼近,將嬴啓團團圍住,一把把刀鋒對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