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領着嬴啓拐進一條漆黑的小衚衕。
嬴啓驚訝於他對咸陽城的熟悉程度，竟然宛如到了自家一般。
一路上小聲交代哪裏可以走、哪裏不能去、哪裏是什麼官員府中後院、哪裏是什麼衙門的前門。
三繞五繞、七拐八拐，終於到了一處高高的宮牆下。
由於牆內就是咸陽宮。
因此宮牆上掛着許多燈籠，燈光使牆下的小路也有了些微光亮。
以至於兩人不用摸黑走。
“公子，咸陽宮到了。”
“如何進宮？”
總不能走正門吧？
那些守衛都是趙高的爪牙。
被他們拖延盤問，然後暗中派人通知趙高。
到時候穿着平民衣衫的自己與蒙毅兩人，會被那些奸賊以招搖撞騙、冒名頂替罪下大獄。
豈不成了自投羅網？
“公子請放心，我蒙毅一定將公子平安送進宮去。”
“公子，咱們那邊走。”
二人又沿着宮牆走過了長長的小道。
走在前面的蒙毅在一處草叢處停了下來。
他轉過身，臉上略顯爲難之色。
“公子……到了。”
嬴啓朝前後看了看，沒有看到宮牆上有門。
“到哪兒了？”
“公子，咱們只能從此處進宮。”
蒙毅指着草叢說道。
“草叢？”
“是。”
蒙毅蹲下去，雙手快速扒開高高的雜草，底下傳來流水的聲音。
竟然是一條水溝。
水溝是從宮牆內延伸出來的。
“公子，這水從宮內流出來，咱們從水溝可進宮內。”
“鑽水溝進去？”
嬴啓明白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
否則，他們要進任何一扇宮門都有難度。
那樣勢必會驚動趙高或者李斯的人。
那幫逆賊已經在沙丘謀劃過一次政變，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
只要一逮到機會，他們定會將自己往死裏整。
因此，從水溝裏悄悄進宮最安全。
“公子，我先下去。”
“等一等。”
嬴啓連忙拉住他。
“公子莫怕，水溝只有三尺深。”
在秦朝，一尺差不多就是二十八釐米，三尺則是將近一米。
以嬴啓與蒙毅的高大個子，一米深的水的確不在話下。
嬴啓並不是害怕水深，而是他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脫下外衣交給蒙毅：“蒙大人請幫我拿着。”
然後又脫下在城外監牢裏，老頭兒閔英和他換了穿的臭衣衫。
蒙毅聞着那一股濃濃的酸臭味，尷尬地笑道：“公子平易近人，連衣衫都與平民老農一樣。”
意思就是汗水多，衣衫都臭了。
“這件衣衫是少監閔英的，我和他換了穿。”
“公子爲何換他這破衣衫？”
破就算了，還如此之臭，臭得燻人。
“這件衣衫是程斤做假賬的證據，千萬不能浸水，否則上面記的帳便沒了。”
“原來如此。”
蒙毅一陣恍然，搶過去說道：“公子，我來保護它。”
“蒙大人，不必了。”
嬴啓又奪了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將衣衫摺疊成一個小塊。
然後用自己的外衣將這一小塊包裹好，用腰帶將小包裹捆得牢牢的綁在頭上。
他率先赤膊着走下水溝，朝蒙毅伸出手：“蒙大人，下來吧。”
“啓公子真是聰明過人。”
他心中大受感動，也下了水。
好在這種暗溝的水流並不急，兩人互相拉着手走到了宮牆的出口處。
蒙毅緊緊地拉住嬴啓，語氣有些緊張：“公子，咱們要進去了，請蹲下一些往裏走。”
“水會沒過頭？”
“是，公子千萬別害怕，只需屏住呼吸，進入後便無事了。”
“懂了，蒙大人不用管我，照顧好你自己。”
嬴啓原本想說自己會游泳、會潛水。
但是一想，原主這個十七公子並不會，這個時候就懶得多解釋了。
兩人蹲下去，在水中往裏面潛。
不一會兒，嬴啓感覺到蒙毅拽住了自己的胳膊往上一提。
他的頭便露出了水面。
許久沒有這般潛過水，嬴啓還真有些不適應，仰着頭大口呼吸。
“公子，咱們進來了，請上來！”
蒙毅已經站在岸邊伸出手。
兩人出了水溝，一陣風吹來，身上冷颼颼的直打顫。
嬴啓連忙將頭上的小包裹解下，穿上衣衫。
兩人進了咸陽宮更是熟門熟路，很快就從後門進入了秦始皇的寢殿。
寢殿內的一角書桌上，坐着一位高大威武的人正聚精會神地看着一副竹簡。
蒙毅示意嬴啓先別走過去。
低聲道：“陛下看書的時候不喜他人打擾。”
“何人在那裏說話？”
秦始皇慵懶的聲音傳來，但他並沒有擡頭。
“陛下，是臣回來了。”
“父皇，是兒臣。”
蒙毅與嬴啓二人見已經被秦始皇聽見了，連忙走上前去拜見。
兩人跪在書桌前。
秦始皇滿臉喜悅，連忙起身去扶他們。
“是你們二人？”
“你們從何而來？”
見他們二人都穿着平民的衣衫，秦始皇似乎明白了。
“幾日不見啓兒，他們說啓兒殺了人，朕不信，朕已着人去查。”
“陛下，啓公子是被人構陷了。”
“快過來坐下說。”
秦始皇招呼他們一同在書案旁坐了下來。
蒙毅先將自己在沙丘宮如何被趙高支開，騙他說陛下口諭，要蒙毅離開沙丘去山川河嶽爲陛下祈福。
忠誠的蒙毅心念秦始皇的病，果然上鉤去了。
誰知出了沙丘宮便被人劫持關進了監牢中，最後被受到程斤陷害的嬴啓所救。
一直說到二人今夜如何從水溝進宮。
秦始皇聽得勃然大怒。
氣得擡起一腳，將書案踢翻。
“趙高奸佞小人，竟敢如此欺上瞞下！”
“害我啓兒，毀我愛將，朕不誅他三族難消心頭之恨！”
嬴啓連忙扶着他坐下：“父皇，您的龍體要緊，不能動怒。”
“不動怒，就此便宜那奸賊？”
“自然是不可能的，兒臣與蒙大人已經掌握了少府衆人的罪證，父皇可先從少府下手。”
“啓兒可有良策？”
“有，父皇。”
秦始皇滿意地看着兒子。
“父皇，兒臣說錯的地方還請父皇多多教誨。”
“啓兒，你說，說錯了朕不怪你。”
“兒臣認爲，若想剷除趙高的羽翼，先從少府開始。”
“啓兒，你說說看，如何從少府開始又不讓趙高等人狗急跳牆？”
“兒臣計劃今夜就將少府所有的人都拿下。”
秦始皇與蒙毅喫驚地看着他。
“啓兒可知自己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