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死死地盯着嬴啓。
“不愧是丞相，就是比別人反應更快。”
“廷尉府被……”
李斯彷彿在自言自語，目光中透出一股絕望：“近日朝堂動盪、各府衙均有變，全是啓公子的功勞？”
“你說對了，你所網羅的黨羽全部都關押起來了。”
一旁的趙高聽了，額頭滲出冷汗。
他試探道：“啓公子，少府諸多官員辭官也是啓公子的意思？”
“你說呢？”
“本官不敢妄言。”
“那就不要說話！”
趙高被嬴啓嗆得不敢再吭聲。
審訊李斯的事是由陸炳、馬順與嬴啓三人來做。
至於趙高，原本該與李斯一同拿下。
但是嬴啓覺得那樣太便宜他了。
不能讓他那麼痛快。
這個一生都善於玩陰謀詭計的奸人，要讓他嚐嚐心理防線一天天崩潰的滋味。
趙高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們審訊李斯。
一開始李斯拿出他自恃驕傲的文人氣節，傲慢、不配合。
趙高以爲嬴啓等人審訊人犯也不過如此，在一旁露出幸災樂禍的微笑。
嬴啓則冷笑。
是時候讓這幫古人見識見識錦衣衛的判案手法。
在錦衣衛搬出的稀奇古怪的刑具面前，李斯終於裝不下去了。
驚恐地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各種刑具：“你們不能如此對待於我！”
“爲何？”嬴啓譏笑道。
李斯臉上的驚恐漸漸消失，他站了起來。
習慣性地拂了一下長袖，並乾咳兩聲以潤嗓子。
“我早年不過是郡小吏，後來師從荀子學習帝王之術。”
“學成之後便入秦謀官，深得呂相邦的賞識。”
“後因上表《諫逐客書》而得到秦王政的賞識，升遷爲廷尉。”
“我王稱帝之後拜我爲相，我制定了《大秦律》，使我朝有了嚴格的律法，萬民稱頌。”
“我李斯於大秦是有功的，今日公子拿下我，爲何不讓我面見陛下？”
嬴啓不禁在心中佩服李斯。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能侃侃而談。
將自己的過往總結得如此精要，短短几句話，將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
真不愧是曾經舌戰羣儒的李斯。
不過，如今他只是廷尉府的階下囚。
人生真的很戲劇性，無論哪個時代的人都一樣。
曾經是廷尉府鼻祖的李斯，今日被押進廷尉府受審，實在是很諷刺。
“丞相，我父皇暫時無暇見你，只要丞相大人能夠配合錦衣衛的審訊，我保證你不會受苦。”
“公子要將我如何？”
“等一切有了結果之後，會按照大秦律對你進行裁決。”
“你……”
李斯的臉很白。
白紙一樣白。
雖然秦朝沒有白紙，但是嬴啓知道。
他突然想到一句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得有點像李斯此時此刻。
自己制定的律法，懲處自己。
審訊李斯的整個過程中，趙高已是大汗淋漓，彷彿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運動。
直到嬴啓說了一聲：“好了，今日的審訊暫且先到此結束，先將人犯關押在廷尉府大牢，改日再來提審。”
“人犯？”
李斯不服。
但是不服又能如何？
趙高踹了他一腳，訓斥道：“怎麼？你如今被關押不是人犯是什麼？”
“趙高小人，若不是你在沙丘宮遊說我篡改詔書，我豈會有今日下場？如今我爲階下囚，你以爲你能平安無事？”
“閉嘴！休得胡言亂語！”
趙高擡起腳還想再踹他，被陸炳一推，倒在一旁的地上。
“此乃廷尉府，不得放肆！”
趙高慢慢地爬起，斜眼看着李斯。
“丞相大人，您請放心，您的家人我會好生照顧。”
威脅的意味很濃。
但是嬴啓並不阻止。
這兩人的好戲纔剛剛開場。
“趙高小人，你敢？”
“哎喲丞相大人，我敢什麼？我什麼也不敢。”
趙高看着錦衣衛將李斯帶了下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小跑着追出門，緊跟着嬴啓：“啓公子，您看何日再提審李斯？”
“不着急，何日提審我自有分寸，不勞煩你操心。”
冷冷的一句話，令趙高又暗自擔憂起來。
李斯下了大獄。
朝中的其他官員感覺到揚眉吐氣起來。
朝堂上的氣氛也沒有那麼壓抑。
秦始皇依舊一副淡然的神態，彷彿從來不知道李斯被抓。
更彷彿從來沒有過李斯這個人。
但只有嬴啓知道，父皇的心中其實萬般沉重。
畢竟，李斯與趙高都是他一手提拔重用之人，結果卻一個個背叛了他。
這令他痛苦不已，面上卻看不出半絲波瀾。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裏。
各地的官員紛紛送上李斯的罪證。
真可謂是樹倒猢猻散、昔日的親朋好友都紛紛落井下石以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嬴啓單獨提審了李斯。
他讓錦衣衛打開了李斯的枷鎖和鎖鏈，並讓他坐下。
兩人面對面席地坐着，嬴啓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李斯被看得渾身發憷，問道：“啓公子今日單獨提審我，是有話要與我說？”
“你錯了，我只是來告訴你，你的家人、你的親戚、你的下屬，他們一個個在與你劃清界限。”
李斯聽了，先是震驚。
接着滿臉憤怒，隨後臉色歸於平靜。
他長嘆了一口氣，道：“他們做得對。”
“……”
嬴啓有些納悶。
他不是該大罵那些人嗎？
果然是自己小看了李斯。
只聽他又道：“只有與我劃清界限，他們纔有生還的可能。”
嬴啓很想告訴他，歷史上的你是被趙高害死，被腰斬於菜市口，最後誅三族。
但是他覺得這話不需要他這個時候說。
李斯的結局很快就會到來。
“李斯，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沒有了，都沒有了。”
李斯帶着絕望的神情，將頭轉向一旁，臉上露出死亡的悲哀。
“若是你沒有話要說，那今日的提審便到此結束。”
嬴啓站了起來。
李斯也顫顫巍巍地站起。
他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啓公子，我有一事相求，懇請公子答應。”
說完，雙手作揖，朝嬴啓深深地下拜。
“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嬴啓冷冷地道。
“我想請公子幫我保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