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瑟昏迷了兩天,四十八個小時。

    這段時間裏,他並不是全無感知。

    有時候在沉睡,有時候卻是清醒的,因爲能夠聽見身邊人的說話聲以及所處的環境所發出的各種雜音。

    他的意識在一片黑暗當中,無聊地數着倒計時。

    而令他印象深刻的卻並不是跟灰原哀的對話,也不是被人當做靶子瞄準擊殺,而是被伏特加扛在肩膀上頂着胃的難受勁兒,以及被琴酒接過手時,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如同悶雷一樣在頭頂上隆隆炸開的聲音。

    一聽就很健康,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長壽。

    【系統:一個殺手一輩子都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蘭瑟不服氣地反駁:“我就沒出過意外。”

    【系統:那您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呢?】

    蘭瑟:“……”

    合理懷疑這破系統在陰陽他。

    還沒來這個世界之前,蘭瑟的確也是個殺手。

    要說導致他死去的那場意外,雖然可以避免,但是在逃脫的關鍵時刻,他卻放棄了爲自己求生的機會。

    無數次面臨死亡,無數次感受過心跳快到瀕臨飛出胸腔的體驗,他逐漸開始對一切事物感到無趣無望。

    無聊,真是無聊。

    【系統:曾經我是年度業績Top1,直到你故意尋死,我現在是倒數第一……我謝謝你啊!】

    蘭瑟心虛地沒吱聲。

    說起來要不是跟系統的交情還算不錯,這次報復也沒辦法透支身體的數值來賒賬借槍。

    等一下!

    “我要是醒了以後,那槍我還能用嗎?”

    【系統:不能,這是另外的價錢。】

    他就知道!

    在倒計時的最後幾秒結束時,蘭瑟終於拿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然後終於睜開了眼。

    房子裏灰濛濛的,黑色的窗簾緊緊拉着,幾乎沒透什麼光。

    蘭瑟活動着有點發麻的四肢,從牀上下來,按開了房間的燈。

    歐式復古的設計和裝飾令蘭瑟愣了下,他還以爲琴酒會把自己帶回他的安全屋呢,看來是想多了。

    隨着蘭瑟的走動,牆角上方的一臺監控攝像頭跟隨之移動。

    他衝着監控笑着揮了揮手,然後拉開了窗簾。

    外面的天色是暗的,不過夜空中卻點綴了很多的星星。庭院裏似乎也有強光,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有奇怪的光柱在掃來掃去,和燈塔上的燈光很相似。

    再探頭眯起眼看個究竟,蘭瑟就大致明白什麼情況了。

    他身處的地方大概是某棟豪華的別墅,庭院裏到處都是防止入侵的安保系統,那些光是從監控和預警設備上發出的。

    像迷宮迴廊一樣的花草圃間還有黑衣人在巡邏守備,將這裏保護得密不透風。

    蘭瑟喃喃道:“想要出去的話,一定很麻煩吧……”

    “不光會很麻煩,還會死人。”

    嘲弄的聲音像往常一樣不帶任何感情,突兀地出現在身後。

    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到來的青年全身瞬間緊張地弓起,短暫的僵直後又悄然放鬆。

    他嘖了一聲,饒有趣味地道:“哦?可以欣賞一下示範嗎?”

    一根菸被碾在了窗臺邊上,小小的星火轉瞬即滅。

    蘭瑟看着冒起的煙走神,最後將眼神緩緩斜瞥去,看向了男人的側臉。

    難得的,琴酒沒有戴他那頂難看的帽子,似乎這裏是相較於別處還算能讓他稍微心安的地方。

    蘭瑟要收回前面的話,這裏應該就是琴酒的安全屋。

    他又看向了莊園裏的黑衣人,隨口一問:“這些人都是跟隨你的嗎?”

    沒有了帽子和風衣的管束,琴酒那頭長長的銀髮並不怎麼聽話,有夜風來時就飛舞亂揚,髮梢飄到了蘭瑟的臉上。

    走神的蘭瑟偷悄悄地用手抓住,將髮梢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捲了卷。

    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琴酒抱着手臂語氣有些昂揚:“不,從今往後,他們就是你的人了。”

    “哦?還有這等好事?”

    “因爲他們當中那個最有話語權的,被你一槍擊斃了。”

    說起這件事,蘭瑟就心裏很不爽。

    他扯了扯琴酒的頭髮,迫使男人看着自己。

    “你是故意的!”青年控訴。

    “讓那些人仇視我、跟蹤我,甚至還對我下殺手!”

    目的就是爲了把他逼急了,反咬這羣人一口。

    只要震懾住了這些傢伙,往後琴酒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很順利——畢竟他只是蘭瑟的助手,想要名正言順地干涉鬱先生手下所進行的勾當,還是有很多阻礙的。

    別人只道琴酒精於算計,謹慎又頗有疑心,行動風格如同雷霆一樣果斷決絕。

    但誰也想不到,他這會兒卻改了性子。

    先打一棍子再給一甜棗,讓某個顏控青年被迷得暈頭轉向。

    “這次要多謝你,只有你親自出手才能鎮住那些心思各異的傢伙。”

    話是這麼說,可他的話裏卻聽不出任何感謝的意思。語氣平淡的就好像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

    蘭瑟當然不可能讓他一句話就輕飄飄地把這件事掀過去。

    他理直氣壯地伸手:“那你要怎麼補償我?”

    “補償?把你從被狙擊的險境中帶出來,不就是補償嗎?”

    “叫你一聲大哥,那就是兄弟。你要是連這點事都不幫,都對不起我倆這和諧的髮色!”

    他將琴酒的髮尾拉到了自己的腦袋邊,捏起自己的短髮和那縷長髮揉到一起,卷在手指上對比給男人看。

    琴酒沒作聲。

    看着交纏在一起的頭髮,蘭瑟忽然想到好像結髮是有特殊的寓意來,於是手忙腳亂地趕緊把兩人的頭髮分開。

    結果,越忙越亂,終於在琴酒那雙想要刀人的眼神裏,把頭髮打了個結。

    蘭瑟尷尬一笑,眉尖兒都蹙到了一起:“要不,補償就算了……?”

    男人眼神驟變,冷冽得像冬天下的刀子。

    他粗壯的手臂找準時機扼住了青年的脖子,將對方的半截身子都摁到了窗戶外面去。

    呼呼的夜風迎面灌來,涼颼颼的冷意襲遍全身。

    蘭瑟死死地掐着男人的手臂,叫聲揚在了風裏,歇斯底里:“瘋了嗎你?!我特麼又不是故意的!”

    “啊——我錯啦!大哥你快鬆手、我要掉下去了!呀咩咯!”

    系統出來救命啊!

    【系統:……不好意思,差點嗑瘋了。需要透支體力解鎖一套安全氣墊裝置嗎?保證宿主掉下去之後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它肯定是在嘲笑自己!

    蘭瑟想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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