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安不敢置信。
他與陸捷是同鄉，在太醫署時關係最是要好。
初到汴京，他一時半會租不到宅子，還是陸捷鼎力相助。
這才解了他和母親的燃眉之急，有了個安穩的住處。
今日聽嚴大人這般說，他內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恨不得陸捷此刻醒來，和他好好對峙一番，問他爲何要這般做。
“宋太醫，帶着你的母親回去吧。”嚴輝說完案情，話鋒一轉：“好好休息幾日，太醫署那邊不用急着回去述職。”
宋懷安依舊感到恍惚，扶着母親離開了這座煉獄。
外面停靠着馬車，嚴輝張羅着門外的雜役就要讓他們扶宋家母子上車。
宋懷安這纔回神。
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若是他沒事了，那麼是不是代表師父一家也能平安。
“大人。”他看向嚴輝，問道：“我有一事想問。”
“今日我恰巧得知，淮陽城內的姜家因我的事受了牽連，被人關入獄中，我想知道他們此刻的情況？”
那淮陽城離汴京甚遠，若是走官道也需要十日的馬程，嚴輝又怎會知那邊的情況。
他敷衍着宋懷安：“宋太醫無需擔心，他們想必已經無事了。”
這樣便太好了。
直到此刻，宋懷安纔有了劫後餘生的真切感，他對着嚴輝作揖感謝：“多謝大人還我清白。”
嚴輝自是不敢冒領這個功勞。
笑着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宋太醫，你若是想要感謝，那便感謝東宮那位吧。若不是他，這事也不可能會有轉機。”
東宮？
宋懷安迷茫。
他與東宮從未有過來往，那位殿下爲何會幫他洗清冤屈。
不過，他聽聞太子殿下最是公正。
想必是覺得此事有所蹊蹺，這才命人重新調查，查出了其中的不對。
他心中感激，想着日後定要好好感謝太子，後又想到瀅娘。
她若是知道他們沒事定會高興。
只是，瀅娘走時並未說自己住在何處。
宋懷安又忍不住開始擔心她的安危。
他想，瀅娘定會再次來大理寺找他，他不如先留個口信報個平安。
想罷，他對着嚴輝道：“嚴大人，還有一事需麻煩您。”
“我有個未婚妻十分擔憂我的事，若是她來大理寺，麻煩您告知她一聲我現在的住處。”
“好！”
看在殿下的面子上，這點小事嚴輝自會幫忙。
他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宋懷安的話，目送着他們離去。
馬車消失在轉角處，嚴輝臉上的笑慢慢消失。
守門的雜役來到他身旁，微微彎腰，“大人，你怎麼不告訴宋太醫，今日來找他的女子已被太子帶走的事？”
“蠢貨。”嚴輝垂眸瞪了他一眼：太子的事怎是你我可以議論的，我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便可。”
“至於其他。”他整理了下衣冠：“趕緊忘了吧，就當沒有發生過。”
說完，他轉身回大理寺，準備繼續審問那些疑犯。
*
一連五日，裴硯都不曾出現在池雁坊中。
姜瀅神情懨懨的坐在貴妃榻上，依窗瞧着外面。因昨夜颳了一夜的風，庭院裏滿是落葉，幾個小婢子拿着掃帚打掃着庭院。
這位姑娘長得可真好看。
鵝蛋臉，彎月眉，生的明眸皓齒，真真是長在人的心坎上。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婢子們都未見姑娘笑過，她仿若天生就不會笑般。
婢子們偷偷瞧着她，竟連手上的活計都慢慢停了下來。
“又在偷懶了！”
遊廊內走來兩人，轉眼便到啓祥閣門口。
小婢子們見狀，皆臉色大變。
來人是殿下從前的奶孃康嬤嬤。
這人可不是個好相處的，慣會仗着自己曾是奶孃的身份作威作福。
私宅內除了幾個管事的人外都怕她，更不用說她們這些小婢子了。
“快。”有人向身後的同伴小聲嘀咕：“快去找檀雲姐姐過來。”
“好。”聽聞此話，婢子點了點頭，轉身朝着檀雲的屋子跑了過去。
康嬤嬤腳步飛快，來到婢子面前，叉腰看着衆人，開口：“我聽說殿下帶了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回來，現在在何處？叫出來讓我見見？”
婢子們皆不說話，相互看了一眼。
見她們都成了啞巴，康嬤嬤自是氣不打一出來。
她想，不過幾日不來，這裏便不聽她使喚，真真是反了天了！
康嬤嬤心中生氣，來回不斷踱着步。
銀杏在一旁打量着啓祥閣，遠遠瞧見正屋右側的檻窗後坐着一位陌生的女子。
她不由扯了扯康嬤嬤的袖子，輕道：“嬤嬤，人在哪裏。”
康嬤嬤聽聞，順着銀杏的手看了過去。
真真是個美人。
難怪會迷的殿下忘了祖宗的規矩，將她不明不白的收入私宅。
康嬤嬤撇了撇嘴，心中怒罵一聲，狐媚子！後大搖大擺的就要進去。
右腿剛踏入正屋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聲：“嬤嬤，沒有主子的吩咐，進去不太合適吧。”
小婢子聽聞檀雲的聲音，頓覺有了靠山，紛紛跑到檀雲身後。
康嬤嬤收回腿，轉身看向檀雲，一臉譏諷：“主子都在宮裏住着呢，這裏哪來的主子？”
“檀雲，你不過是幫着管了幾年私宅，就想鳩佔鵲巢了？”
這話若是旁人聽了定會生氣。
但檀雲清楚康嬤嬤這人的脾性，是個欺軟怕硬，不足爲據的人。
她面色如常，心平氣和：“嬤嬤，你說這話要是讓殿下聽見會如何？”
康嬤嬤瞬間變了臉，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做出副不計較的樣子。
“行了。”她道：“我也不和你在這裏爭論了。”
“我問你。”她指了指裏面，“那女子是誰，你讓她出來見我。”
檀雲又怎麼可能會照做，她道：“嬤嬤今日若是沒什麼事便請回吧，若不然殿下知道您來私宅，定是又要動怒的。”
“至於裏邊的姑娘。”她笑意盡收：“我勸嬤嬤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康嬤嬤被如此輕視愈發生氣。
聽聞檀雲的話，瞬間失了理智。
她就不信，她一個餵養過殿下的人還比不上那女子。
“檀雲。”她冷笑一聲，“今日我偏偏就要招惹，你又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