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硯緊貼着她,聽聞她的話沉默不語的笑着,這一刻他鐵了心要叫姜瀅知道何爲卑鄙之人。

    可漸漸的他卻感覺到她的氣息越來越不穩,哭聲也漸漸弱了下來,雙手更是無力的攀附着他的肩,似是沒什麼意識。

    裴硯心下一顫,只怕自己逼的太狠,將人略鬆了鬆,低頭看她。

    只見姜瀅的發已被汗浸透,貼在額面上,閉着眼面色蒼白,顯然已經昏厥了過去。

    這一刻,裴硯徹底慌了。

    他撈起地上的衣物將姜瀅裹好,對着外面的人催促一聲:“趕快回去!”

    隨即,馬車急速飛馳起來,路上的行人連連抱怨着。

    但他們在看見車上懸掛着的七角鑾鈴後,紛紛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這樣的車,並不是他們那樣的人能招惹得起的。

    子時。

    馬車已到池雁坊,正待停穩,裴硯已抱着人大步流星的從裏面出來。

    衆人瞧着那凌亂的樣子,紛紛低頭回避。

    裴硯面色焦急,大喊一聲:“快去把太醫叫來!”

    說罷,便快速走了進去。

    魏衡聽命,讓人牽來一匹馬,催促着小廝讓他朝着太醫署的方向而去。

    *

    天微微亮時,外面開始電閃雷鳴起來,風雨急驟而來。

    婢子們輕手輕腳進來,將窗關上,以防外面的風雨會順着窗戶進來。

    裴硯坐在牀邊,注視着牀榻上的女子,神色有一絲後悔。

    他知道剛纔的事做的有些太過了。

    瀅瀅向來面薄,從未經歷過這些。

    可他卻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那等荒唐的事。

    若是等瀅瀅醒來,定然會惱怒。

    窗戶上這時閃過一道白,隨後是震耳欲聾的一道巨響。

    牀榻上的女子被嚇得無意識瑟縮了一下,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話。

    裴硯微微彎腰俯身聽了聽,只聽姜瀅嘴邊不斷重複老祖宗三字。

    他突然想起受傷那時的事,姜瀅在他療傷期間也會經常的聊起自己的祖母。

    她還曾告訴過他,自己從小是在祖母的膝下長大的。

    她應該很想祖母吧。

    裴硯握着她的手小心安撫着,想讓她睡的能夠安穩些,心中有些意動。

    今年秋巡,要不然帶着瀅瀅去一趟淮陽,讓她見一見姜家衆人吧。

    外面,雷雨聲不斷,天際湛白成一片。

    姜瀅漸漸從昏厥中醒來,對上裴硯關切的眸。

    她顫抖了一下,隨後往裏縮了縮,想要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

    但裴硯執意不肯,固執的捏着。

    他語氣有些自責,低低一語:“瀅瀅,是孤錯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人道歉。

    若是碰見旁人,定是會膽戰心驚不敢接受。

    但姜瀅卻抿着脣將頭側到一旁,不去看他。

    她無聲的回答着他的歉意。

    若是以往,裴硯定然會惱怒發火。

    但今日他心生愧意,自然是多了幾分耐性。

    他不斷哄着:“瀅瀅,孤真的錯了,孤也不知會在燈會上撞見他們,若是知道也不會帶你去了。”

    說罷,又言:“在馬車上的事不過是孤一時生氣罷了,以後再也不會,你別惱好不好?”

    提到這事,姜瀅眼中滿是難堪。

    剛剛的她竟是連青樓女子都不如,竟是在喧囂的大街上,在馬車之內幹出那等丟人的事。

    她咬脣,無聲的哭泣着。

    室內安靜了下來,廬山鼎內的香菸緩緩升起。

    裴硯坐在牀邊嘆了口氣,繼續道:“等秋天的時候,孤帶你回淮陽城看看吧。”

    這話令姜瀅全身一顫,她不明白裴硯話裏的意思。

    如今的她,只覺得裴硯是在拿姜家威脅自己。

    若不然好端端的,爲何要提到淮陽城。

    她終於開口,聲音苦澀。

    也不像往日那般稱呼殿下二字,而是回頭道:“你覺得這樣做有意思嗎?”

    裴硯原本還想告訴她,等到時候就陪她回姜家一趟。

    聽聞她的話不由一怔,問她:“瀅瀅,你這話是何意?”

    姜瀅坐起,眼睛紅紅的,說出來的話帶着恨意。

    她道:“裴硯,你除了拿姜家人威脅我外,還有什麼辦法?”

    “我告訴你,即使我被你威脅留在這裏,我的心也斷然是不會在你身上的。”

    她徹底將心聲說了出來。

    若不是還保存着一絲理智,說不定都要將紅花之事吐露出來。

    裴硯眼眸顫動,眼中的愧意漸漸消失,逐漸被冷瞻所代替。

    他問着:“這段日子的相處,你就沒有對孤一點上心嗎?”

    姜瀅冷笑一聲:“我爲何要對你上心?”

    “裴硯!”她無視所有規矩,叫出他的名字:“我爲何要對一個脅迫我的人上心?”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恨自己當初爲何要救你。”

    這話成功令裴硯臉色大變。

    一直以來,他心中記掛的都是姜瀅救他的事,那時的一幕幕經常會盤旋在他的腦中,令他難忘。

    如今當事人卻在面前告訴他,當初後悔救他了。

    裴硯起身,後退一步,語氣逐漸變得冰冷。

    他道:“瀅瀅,你後悔也沒用了,孤現在就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

    “無論你的心究竟在何處,孤都不在意。”

    “孤就知道如今你的人就在孤眼前,你是孤的!”

    他垂着的手青筋暴起,極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後退了一步後,繼續道:“孤今日權當沒聽見你的話。”

    “若是往後再胡言亂語,就別怪孤沒提醒過你了。”

    說罷,他像是害怕姜瀅又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姜瀅望着他離開,眼中的恨意依舊留存。

    她翻出藏着的紅花,放在嘴裏嚼着。

    平躺在牀榻之上,瞧着雕八寶圖樣式架子牀的頂,邊嚼邊想一定要想個法子讓裴硯徹底厭了她。

    只有這樣,她纔有可能回家。

    一想到家,她又想到哥哥和宋懷安。

    只怕今日這事之後,他們都會生她的氣。

    姜瀅眸中暗極了,腦中一片空白,擔憂着哥哥和宋懷安的安危。

    她心中期盼,宋懷安能勸說哥哥回去,最好是再也不要出現在汴京城內。

    可她又怕哥哥回去後,會把她的事說給爹爹和老祖母聽。

    她怕他們着急,更怕他們會找到汴京城來。

    窗外,風雨漸漸緩了下來,姜瀅一動不動的躺着,心中滿是憂愁。

    此刻宋家亦是如此,宋懷安和姜讓面對面坐着,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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