喫過早飯,王桃花就把上次買的豬骨頭拿了出來。今日王有泉來幫忙搬家,總得準備些喫食。
好在這幾日天氣冷,骨頭又用粗鹽醃了醃,倒是沒壞。
她把骨頭焯了水,然後又倒入半鍋水,放了些醬油,就小火慢慢地燉煮了起來。然後把白蘿蔔削了皮,切成小塊放在碗裏備着。這蘿蔔容易熟,不能放太早不然容易爛。
今天她還打算做些白麪饅頭。這年頭白麪金貴,拿來招待客人最合適不過。
往陶盆裏倒了好幾大碗的白麪,倒了水後,從碗裏拿出一小團酒糟捏碎。這時代還沒有合成酵母,溝子村這塊做饅頭都是用酒糟發麪。
把酒糟和麪粉混合在一起後,王桃花把它揉成一個光滑的麪糰。拿塊溼布蓋在了上面,就等着麪糰自然發酵了。
恰好這時王有泉就趕着牛車來了。
“叔,喫早飯了沒?”
“吃了,吃了,桃花東西可是收拾好了?”
王桃花指着屋裏大大小小的包裹和桌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叔,東西收拾好了,不過有些多,要麻煩你了。”
王有泉滿不在乎地笑道:“無妨無妨。這過日子就算少了一針一線也是麻煩,你們姐弟倆本就不容易,能帶上的全帶上。”
王桃花聽了這話很舒坦,她還擔心王有泉會嫌棄她把這些破桌子,爛板凳都帶上呢。
說話的功夫,王有泉就把那個破衣櫃搬了出來,王桃花趕緊上去搭手。
哇,好重!
難怪家裏要有個男人,不然這些東西死沉死沉的,女子哪能搬得動呀。
不一會兒,張大娘和羅氏母女也來幫忙了。
王桃花家雖然窮,但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捨不得扔,於是也搬了三四趟。
等屋裏的東西搬得差不多,已經快中午了。
“大娘,嬸子,叔你們別走了,去我家簡單喫幾口吧。我早上已經醒好了饅頭,一刻鐘就好飯。今日多虧了有你們。”
“不用,不用,屋裏做了飯呢!”王有泉趕緊拒絕。王桃花家日子過成這樣了,哪好意思留下來喫飯。
“是啊,桃花,咱們又不是外人甭客氣了。”
王桃花不幹了,堵在大門口:“今天你們要是不在我家喫午飯,以後我家有事就不找你們幫忙了。”
擡着下巴,一副你們看着辦的模樣。
張大娘笑得滿臉褶子都舒展開了:“你這丫頭就會精怪。好好好,晌午就在你家喫。”
就這樣一行人回到了老宅子。
等王桃花端上一大盆白白胖胖的饅頭和一海碗的骨頭蘿蔔湯時,大傢伙就不淡定了。
蘿蔔大骨頭湯
“丫頭,這不過節不過年的咋做起白麪饅頭了?沒得浪費了。”
“大娘,你們難得來我家喫一頓,還不許我好好招待你們呀。再說了今日可是我搬新屋子,開門甜,做點白麪饅頭也討個好兆頭。”
“你這張嘴啊,真真是比那巧嘴的鶯哥兒還厲害。”羅桂花打趣道。
“好好好,那我們就沾沾這搬宅子的喜氣。”
王有泉掰開饅頭,一股香氣散了出來。
“丫頭,你這饅頭髮得好,喧騰喧騰的,比你嬸子手藝都好。”
“撲!”
王有泉一口熱湯差點噴出來。
“那個……那個……玩笑話,玩笑話,別當真。桃花可不許跟你嬸子說嘴。”
衆人看他那副熊樣,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大家多喫點,我做了兩大鍋呢!”
於是衆人拿着饅頭,配着那蘿蔔骨頭湯痛痛快快地吃了起來。
王王豆香咬了一口香軟的饅頭,又喝了一口鮮甜的蘿蔔大骨頭湯,幸福地眯上了眼睛:“桃花昨晚我還夢到喫饅頭勒,今兒個果真喫到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王桃花越發覺得王豆香就是個小喫貨,於是又給她手裏塞了個白白胖胖的饅頭:“那今天放開肚皮喫,饅頭管夠。”
“桃花,我真是太稀罕你了。”
埋頭苦喫的王少安也突然擡起頭:“姐,這饅頭我能喫五個!”
又逗得大家一陣笑。
幹了一上午的活,大家都餓了。又是好湯配好飯,於是一大鍋饅頭,一大盆骨頭蘿蔔湯吃了個精光,最後各個都喫得肚子圓鼓鼓的。
幾人臨走時,王桃花又用荷葉給每家包了兩個饅頭。
張大娘幾個立馬拒絕起來。
“這又是喫,又是拿,我老婆子可沒有臉喲!”
“對啊,桃花這白麪金貴,留着你和少安喫。天氣冷,也放不壞的。”
王有泉更是機靈,拉了牛繩就要走。
王桃花不容分說地把饅頭硬塞在他們手裏,虎着臉:“嬸子,大娘,叔這就是個喫食,你們別老是推來推去。沒你們的幫忙,我這還不知道要搬到什麼時候呢。今天這饅頭必須拿着,不然我生氣了。你們看着辦吧!”
這招百試不爽!
衆人果然只好收下了。
張大娘笑罵道:“喲,瞅瞅,我老婆子活了五十來歲了,還沒見過硬要給人家東西的。”
“可不是,咱們這是跌個跟頭撿金條——運氣好喲!”
等三家人回去後,王桃花就把剩下的鍋碗瓢盆放在一個簍子裏。
“姐,我又看了一遍,屋裏沒啥東西了。”
“好!這些東西都是爹孃辛辛苦苦置辦的,咱們一根草都不留給她們。就連這屋子也是當初咱爹孃沒日沒夜修繕的,不然早就塌了。這麼多年他們幾個把咱們當奴才來使,我不得給她留點驚喜呀!”
“姐,你想怎麼做?”王少安語言裏有一絲興奮。
“你去拿根竹竿來。”
很快王桃花就拿着竹竿來到屋裏,對着屋頂就捅去。
茅草“沙拉拉”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兩間屋子就與天來了個坦誠相見了。
再說幾天後,等刁婆子幾個人來接收着這房子,看到裏面連個板凳都被沒留,屋頂也被掀了,氣得嘴都歪了。最後只能指天罵地了一回,一行人就罵罵咧咧地回去了。
“走吧!”
臨出門前,兩人再次回頭,現在這老屋子裏裏外外空空蕩蕩,再無一物。可記憶深處的一些情景卻立馬涌了上來。
那時白氏還在,他們一家四口在這院子裏過得雖苦卻也自在。
可現在這個小院不屬於自己了,宣告着她要與過去徹底告別,開啓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