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家宅子。裴皎然轉頭瞥了眼還跟在自己身後的李休璟,脣梢緩慢挑起,眉眼間釀起笑意。

    她走了進去。

    見狀李休璟把馬拴在一旁也跟了進去,立在門前望向在屋內點燈的裴皎然。她脫了淺緋襴袍,身上只披了件月白披襖。纖細高挑的身影一覽無餘。

    點完燈,裴皎然斂衣落座。擡首看向站在門口的李休璟,幽光在珠瞳中游轉,挑脣低笑,“玄胤,你爲什麼不進來?”

    輕且柔的聲音落在耳際,李休璟與她相視片刻。徑直入內,並未坐到她對面。反倒是坐到了她身側,目光熾烈地看着她。

    “陸徵值得你利用麼?如今的金吾衛哪有神策軍價值大。”李休璟的語氣裏滿是男人天生的防備與敵意。

    裴皎然白了他一眸,暗道了聲小氣。擡首給自己斟了盞茶,然而手還未碰到茶盞。李休璟便湊了過來,蠻不講理地擁住她腰肢,俯身輕吻她。

    事發突然,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回過神時,已經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掠奪。

    “李休璟你是不是瘋了。”裴皎然維持着神思,努力擠出一句話來。

    “沒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欠我的我予求回來怎麼了?”李休璟回了她一句,卻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清嘉,這是你教我的。”

    聽着李休璟甚爲無賴的語氣,裴皎然深眸微眯,“那爲什麼不更近一步呢?玄胤你該不會真的不行吧?”

    話落腰肢上被人狠狠一掐,裴皎然皺眉看向面前一臉得意的人。深吸口氣,忍住了揍他一頓的想法。

    見裴皎然不說話,李休璟瞬時慌了神。忙伸手欲將人扶起來,可卻被她勾住腳,絆倒在地。

    居高臨下地望着地上的李休璟,裴皎然囅然而笑。

    “玄胤你拖太久了。拖久了,就會存在破綻。”說着裴皎然意味深長地掃了某處。

    輕笑一聲,她移步離開。惹得李休璟一臉窘迫地躺在地上,唉聲嘆氣。

    李休璟就這樣一直仰面躺在地上,直到裴皎然回來。

    將食盒擱在案上,她看了眼還躺在地上的某人,“躺在地上很舒服麼?我明日旬假,你有空麼?”

    “自然。”

    “那便談談回易的事。我已經尋到個合適的人選。”裴皎然喫着黃糕麋道。

    聞言李休璟想都沒想,直接點頭應允。他已經試探過劉中尉的口風,他對他提出的侵吞左軍回易一事並無意見。只是提醒他切莫讓張讓察覺到,其他的他隨便弄。

    他看向燈下神色寡淡的裴皎然,偏首暗歎一聲。他自認自己是個持重剋制之人,可是每每看見裴皎然,那張清麗柔媚的五官撞入眼中時,以往那些禮數和規矩,他都拋於腦後。他莫名的想輕佻,胡來。

    但是又每每都落入她的陷阱裏,像是提前佈置好一樣。他在陷阱裏掙扎,而她則在上面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實在是可惡至極。

    擱下筷箸,裴皎然看向李休璟,“你該回去了。”

    “好。不過你總該告訴我,你找的這個人是誰吧?”

    “問那麼多幹什麼?你去了就知道了。明日一早記得來尋我。”

    被裴皎然一語噎住,李休璟一臉落寞的離去。

    翌日李休璟如約而至。

    “走吧。”

    “去哪?”

    “終南山。”

    李休璟一臉穩重地騎在馬上,內心是掩飾不住的雀躍。時不時瞥向並轡而行的裴皎然。

    二人騎馬奔上了終南山。適逢山中冰雪消融時,賞春踏青者不在少數。

    看着面前的竹林別苑,李休璟皺眉。正欲開口詢問,卻見裴皎然已經下馬前去敲門。他只能跟上去,站在一旁。

    一庶僕飛快地跑來開門,將二人迎進去。

    睇目四周,李休璟不由讚歎。想不到此間主人竟然還有如此高雅情致,這別苑引水造山的手法也是別具一格。行於其中如同置身在江南別苑一般。

    “女郎,郎主已經設宴候您二人多時。”堂屋應聲而開。裏面坐着的正是裴湛然。

    看着裏面的人,又看眼身旁的裴皎然。李休璟心裏涌出個念頭。

    “不用多想,這是我阿兄。”裴皎然走了進去坐於下首,又讓李休璟坐在對面。

    方纔領他們進來的庶僕拊掌,未幾婢子陸續將酒菜送入席上。

    裴皎然飲了口溫酒,沉聲道:“今日設宴是爲了回易一事。”

    “嘉嘉,不是說好了都給我麼?”裴湛然夾了塊魚頰處的嫩肉給裴皎然,順帶瞥了眼李休璟,“你帶他來又是做什麼?”

    李休璟握拳,他總算聽出了這裏面的門道來。裴皎然這是打算把回易的事情掌控到她手裏去。難怪她要六四,不肯七三分。

    回易務是神策軍重要軍費來源。眼下這個情況,保不齊隨時會有戰事。支度國用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更別說能從內庫裏拿出供軍費來。

    要不是右軍實在被左軍欺壓太久,以至於在回易上總是喫虧。他還真不願意拿出來和人分享。可就這麼白白給裴皎然,他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我知道將軍的顧慮是什麼。回易務被左軍把控許久,更是神策軍重要軍費來源。”裴皎然看着他,沉聲道:“六四分利,我能保證收到的回易錢會比現在高。”

    左軍在回易上玩的把戲是什麼,她已經摸了個大概。但是她個人覺得,這個玩法風險極大。

    “你打算做什麼?”李休璟沉聲問。

    “神策軍和諸司衙署一樣,公廨錢都拿出去放利貸。這樣一來就得養着很多捉錢戶替神策經營利貸。爲什麼不把公廨錢拿回來,放回易物裏去經營呢?”裴皎然倒了盞酒遞給李休璟,繼續道:“經營市貿的風險遠比放貸取利小得多。”

    斜眄眼手搖摺扇的裴湛然,見他一臉不在乎的模樣。李休璟又移目,“爲什麼不能七三分?”

    “因爲不能影響到州縣的管理,還得維持左藏的運轉。而且六四分能給出的利益超出七三分,又不會激起百姓和商人的怒火。何樂而不爲呢?”說完裴皎然面上浮起微笑。

    明明是兩兄妹,但是一直都是裴皎然在表態。李休璟瞬時明白過來,只怕這兄妹已經商量好一切,只等着自己上鉤。

    寡着臉喝了口酒。李休璟餘光瞥了眼裴皎然,狠狠咬了口新夾的羊肉。

    不過麼此事對神策軍確實沒什麼損失,他也相信她既然敢攬下此事,多半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相信裴皎然,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若非深知這一點,裴皎然只怕也不會答應的那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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