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些地方豪強也不是喫素的,雖然不敢和從前一樣蓄養私兵,但是卻有不少人慕名投奔,成爲府中幕僚。其勢力仍舊不容小覷。
朝廷派人下到地方上去談,入了州縣的地界後,肯定是要和這些人去對話。
可能不能壓制住他們又是另外一回事。人口土地的多少,即使事先就已經知道,但是不排除有當地士紳侵佔戶籍。而更重要的一點便是,你來可以,但是能不能談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雖然這些士紳豪強會給朝廷面子,但是一旦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事情便會變得不一樣。
所以朝廷派的人必須有魄力,且不懼當地豪強士紳的威壓。
“你要請旨的話,我同你一塊去如何?”李休璟沉聲問了句。
看着李休璟,裴皎然舒眉,“可我沒辦法保證能不能活着出來。萬一我死在裏面呢?”
“明知道是龍潭虎穴,還不帶人去。清嘉在你眼裏,我有那麼蠢麼?”李休璟笑道。
“有。你帶神策軍還是賀諒他們?”裴皎然手指撥弄着胸前繫帶,“前幾日陛下還問我和你什麼關係。”
聞問李休璟移目看她,“依你的性子,應該是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我猜多半是告訴陛下,你和我毫無關係。你擔心陛下猜忌你我。”
在李休璟的注視下,裴皎然眸中似有幽光流轉。
歷代執政者沒有一個不會對臣子心存猜忌的,特別是對於掌大權的臣子。譬如她與李休璟,一個是掌着朝廷財命脈的四品大員,一個則是天子近衛神策軍的將領。二者關係一旦過於親密,很容易引來執政者的猜忌。
所以她覺得李休璟最好不要去,省得他們倆都被魏帝猜忌。
“玄胤,你覺得。你該去麼?”裴皎然輕哂一聲,目露嘲意。
“即使如此我也得和你一塊去。我想有神策軍在,地方豪強總得顧忌三分。”李休璟睇她一眼,幾不可見地搖頭苦笑,“清嘉,我別無它意。”
覷向李休璟,裴皎然挑脣笑了笑。起身剪手立在朱欄前,任由風拂動廣袖。髮髻上的步搖輕撞在一塊。
“我當然知道你別無他意。只是......”裴皎然忽地伸手拔下頭頂的步搖,用力擲了出去。步搖帶着一尾幽光落在了草叢裏。
“清嘉,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李休璟忽地走到她身後,沉聲道。
聽得害怕兩字,裴皎然轉身往欄杆上一坐。揚首迎向李休璟溫和的目光,蹬去腳上的絲履,抵在他小腿上,緩慢地往上游移,眼中笑意愈來愈深。
擋住了裴皎然不安分的腿,李休璟垂首望她。
“我從不害怕什麼。”裴皎然笑道。
捕捉到裴皎然眼裏閃過的猜疑,李休璟湊近她,“那爲什麼不同意我和你一塊去?”
聞言裴皎然眼中閃過狡黠。
見裴皎然一副不願意回答自己的模樣,李休璟伸手擁住了她。他知道以她的性子,即不相信任何虛無縹緲的承諾,也不會甘願被情愛睏於後宅,而他亦不想掬着她。
伸手摸了摸裴皎然散開的髮髻,李休璟一笑,“遷就我一回如何?”
“好。但你得自己想法子說動陛下。”裴皎然含笑道。
話音落下,李休璟欣然頷首。
一道霹靂劃過天際,豆大的雨點瞬時砸了下來。連帶着山風也變得無比狂躁,檐下的燈籠打着旋。
“又下雨了。”裴皎然懶洋洋地道了句。
話才說完,李休璟便將她抱了起來,又彎腰撈起她的絲履。沿着廊廡一路往居所走。
仰首望着李休璟,裴皎然眸掠促狹。
“玄胤真是一副好樣貌。我甚爲喜歡,所以你得好好愛惜。”
李休璟聞言卻是一笑,“這是自然。”
說話的功夫,二人已經走到屋前。推門進去,將裴皎然輕輕放在牀上。李休璟俯身,神色晦昧地看着她,轉瞬又起身離開。
望向晃動的珠簾,裴皎然面上綻開冷意。
果然情愛才是人最大的弱點,半點也沾不得。
起身洗漱後,裴皎然闔眼伴着窗外淅瀝雨聲而眠。
站在門口的李休璟,直到屋內燭火俱熄方纔離開。
雨一直到天明仍舊未停。
裴皎然起身,見李休璟在涼亭中練刀。遂抱臂而觀。
“郎君,長安來人了。”僕役躬身,“陛下急詔裴侍郎入宮。”
聽着僕役的聲音,裴皎然與李休璟飛快地對視一眼,各種收拾好後策馬往長安趕。
雖然雨天泥撩,但是好在這莊子離長安還不算太遠。兩個時辰後,二人趕回了長安。
來不及更換衣物,裴皎然直接入太極宮。
朱雀門前等候多時的內侍攔下她。說是陛下令她直接去立政殿。
下馬接過內侍遞來的傘,裴皎然馬不停蹄地往立政殿趕。
在殿外侯着的內侍看看她,小聲對她說了小心二字。蹙眉思量片刻,裴皎然左右瞧了瞧自己,確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失態之處,方纔跨過門檻。
這才進殿,裴皎然便聽見重物落地聲。隨之而來的事魏帝的怒罵聲。
很顯然魏帝這回怒火極大。
“臣裴皎然叩見陛下。”裴皎然斂衣折膝叩拜。
“你可算來了。”魏帝瞥她一眼,“下這麼大的雨,你跑去了何處?尚書省的人上門也尋不見你。”
裴皎然從善如流,“是臣失職。”
擺擺手魏帝示意她起身去一旁侯着。趁着這個功夫,裴皎然飛快地擡首睇目四周。
除了太子和三省長官皆在外,戶部尚書以及太常寺卿和夏侯珍亦在。而且戶部和太常主官皆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見此裴皎然抿了抿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