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一亮,田子瞻便命親信送來了他的親筆信。親筆信一到手,也就意味着二人的盟約就此達成。而領了她命令的工部和御史臺的屬官,也早早出門。

    這四人其實都是她這次密謀的幌子。首要任務還是集中並聯合田子瞻的親信人馬,來完成整個政變。

    這個過程的每一環,都頗爲重要。

    思忖一會,裴皎然提筆又將這次即將發動的政變,可能發生的變故又紙上演算了一遍。

    等候的這幾日裏,裴皎然幾乎沒跨出過驛館大門。只是日日安排隨行的金吾衛在驛館內演武。而那四個屬官則是晝伏夜出。

    一直持續到三日後。裴皎然才遣人送信給田子瞻,邀他後日一塊出門巡視魏州的水利工程。

    同樣此時關於削兵的流言,也是在魏州城傳的沸沸揚揚。連帶着驛館附近,都多了不少魏博軍士駐守在附近。美其名曰奉令保護朝廷使臣,嚴防有人作亂。

    對於這樣的行徑,裴皎然並未多言。只是令隨行屬官在客棧好好歇着,不必再外出。

    在巡視前的頭一日夜裏,裴皎然派防閣去請了金吾衛的兩位將領來見。

    二人一來,裴皎然溫聲道:“陳將軍明日你和我一塊出城。毋將軍,你率人和使府的孫將軍匯合,拿下武庫。”

    “喏。”

    送了二人離開,裴皎然斂眸喟嘆一聲。

    這次政變成功與否,皆在明日。

    待得天亮,裴皎然迫不及待地起身。洗漱完,穿戴整齊。轉頭望了眼身旁的武綾迦。

    “綾迦,你昨日提了司馬懿。想必知道司馬懿是如何發動高平陵之變的。我會親自作餌 去引誘田氏舊勳入局,城中就交給你了。”說着裴皎然握住武綾迦的手,沉聲道。

    非她不願意帶着武綾迦一塊,只是城中需要有人坐鎮。而她的親自在局中等着田氏舊勳們。

    “嘉嘉放心,我知道此事要如何做。”

    二人相視一笑。裴皎然出了驛站,登車而去。

    目送裴皎然乘車駛向門口,武綾迦五指握緊成拳。帶着毋將軍一行出了驛站,往使府的方向去。

    使府雖然沒多少兵馬,但都是隸屬節帥的牙兵。最關鍵是這些人很多都是依附着田氏舊勳,根本不值得相信。田子瞻留下的人也不過三百人,但是好在這些人幾乎都鑲嵌在使府各處。這點倒是出乎她意料。

    在腦中回憶了高平陵之變的整個過程,武綾迦瞬時有了計較。

    而此刻裴皎然也和田子瞻在牙兵和金吾衛的護送下出了城,往魏州的水渠而去。

    馬車內二人相對而坐,爐上的茶壺發出輕微的響聲。裴皎然轉頭望了眼馬車外,從袖中取了枚金印遞過去。

    “這是?”

    “戶部尚書的金印。倘若一旦事情有變這就是我保命的物什。現在我把它交給你,我們便是一體。”裴皎然語調柔柔。

    似乎是沒想到裴皎然居然會把這麼重要的物什交給他,他眨了眨眼。手卻忍不住去觸摸那枚小小的金印。

    她說金印是她的護身符,她又把金印交給他,便等同於將性命交到了他手中。如果說她所做的佈局是謀略和膽識,那麼交付金印,則是完完全全的信任。有了這份信任,他若是不能在政變之後投桃報李,就顯得對不起人家。

    這些年他雖然沒單獨領過兵,但是也跟着兄長在軍營裏摸爬打滾。知曉營裏這些軍士除了知兵事,對於權利也是頗爲看重。可是他們所能想到的權力,也僅僅是通過最簡單的流血換來的。甚至有許多人,在掌權後會忘掉以前的手足間的信任,轉而在交戰中因爲貪權而再三思量,最終做出錯誤的決斷。致使將士們喪命在他們的權衡下。

    但裴皎然不是,她願意交付信任給他。光憑這點就遠勝於他人。

    霹靂一閃而過,“轟隆”的雷聲,至外遊入耳中。

    “下雨了。”裴皎然喃喃道。

    田子瞻接過話茬,“會雨過天晴的。”

    他不知道裴皎然對這次發動政變到底有幾分把握,但他還是願意相信她。相信她能夠看見他的赤誠之心。

    裴皎然一笑,掀簾往外看去。因爲雨勢而起的薄霧中藏着迤邐起伏的山脈。看着那從青山,她眼中閃過哂意。

    遠處的穀道的埋伏着一隊人馬。他們披着蓑衣蟄伏在草叢裏,望向那隊在雨中緩行的隊伍。帶頭的人是陳商,他是魏博軍的副將,負責此次的伏殺行動。參與這次伏殺的,除了魏博軍士的精銳,還有不少豪強蓄養的假子。衆人雖是一副神色冷淡的模樣,但目光都聚在那輛被拱衛在中間的馬車上。

    “這崔家怎麼說來就不來。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爲,看他以後怎麼在河朔混下去。”陳商不忿地道。

    “呵,誰不知道崔家可是世代有人在朝爲官的。我們哪能和他家啊。要我說,他不來此也好,免得他背後捅刀。”這人的語氣更是不滿。

    “他崔家喫俸祿,我們難道不喫?要我說啊這事都怪那個裴皎然。要不是她來了,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可不是。換個尋常官員,給他好處。屆時在打發他走。這裴皎然一來,就滯留了一個月,天知道她是不是別有所圖。”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着。

    陳商眉頭緊蹙,斥道:“有完沒完。她既然不怕死要在河朔提出削兵改制。咱們就一刀殺了她,省得夜長夢多。”

    衆人聞言配合的收了聲。

    陳商指了指中間那輛馬車,“咱們這次目的就是殺了裴皎然。至於節帥麼……暫且留他一命。”

    “明白。”

    似乎是對遠處穀道上的目光有所察覺,裴皎然轉頭看向田子瞻。

    “子瞻兄覺得,他們會對我們倆一塊動手麼?”裴皎然笑問道。

    “應該會吧。畢竟我要是不死,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指不定還會反咬他們一口。”

    “嘖。”裴皎然眸中幽光流轉,“子瞻兄要不然我們倆打個賭,看看他們會不會同時攻擊我們倆如何?”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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