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水匪的走舸,裴皎然裝作被他們抓住的模樣,神色自若地盤膝坐着。水寨離此地不遠,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

    說是水寨,實際上主體大部分在山上。

    冷眼看着那幾個水匪上去和守寨的哨衛攀談,裴皎然彎了彎脣。適才她除了從這兩人口中,審出了口號外,還特意將隨身攜帶治風寒的藥丸以毒藥的名義,強迫二人吃了。

    如今這二人唯恐毒發身亡,帶路帶得頗爲殷勤。

    兩人押着僞裝被抓的裴皎然一行人,直奔匪寨老大而去。

    還沒進門就聽見拿魚叉那人大喊道:“大哥,我和三弟今日抓到個肉票。”說完便將她們一衆人推搡進去。

    “不錯,還是個女的?不過看她衣着華麗的,拿去要錢應該不錯。”被稱爲大哥的匪首打量着裴皎然,“這不會是誰家跑出來的小妾吧?”

    “不知道呀。不過他們乘的船也氣派,船上還有不少財寶。”拿刀那人嘿嘿一笑,“大哥如今大傢伙都不容易,管那麼多做什麼?”

    大哥狐疑地看了看幾人,打發小弟把他們押下去看管起來。

    “裴相,我們如此深入匪寨裏面會不會不太好?”郎將小聲問。

    “不會。等天黑了,我們就動手。”

    說是捆着幾人,奈何那二人怕死。只象徵性地捆了幾圈,很容易便能掙脫。貓着腰挪到窗旁,裴皎然睇目四周。

    門口有哨衛在巡邏。

    見哨衛們走了過去,裴皎然朝身後的郎將打了個手勢,又抽出藏在靴間的匕首。示意郎將去把窗戶踹開。

    一衆人從窗口翻了出去,小心翼翼往匪寨主屋挪去。

    “先放倒門口兩個守衛,再去把那老大給抓了。”裴皎然對身邊的金吾衛下達了命令。

    “喏。”

    等那水匪老大醒來,卻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捆在牀上,嘴裏還塞着一塊破布。而他眼裏的肉票,正坐在他的虎皮交椅上把玩着一把橫刀。

    “江北三煞?名字倒是唬人,可惜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裴皎然哂笑道。

    “儂系什麼人?”水匪老大聲音含糊地問。

    “老大不好了,有人攻寨。”門口衝進來一水匪,看見眼前的一幕瞪大了眼睛。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屋外廝殺聲瞬起。一支羽箭也落在了屋內。

    “不錯,來得還挺快。”裴皎然起身丟了橫刀給金吾衛郎將,移步走出去。

    她負手站在門前,目含笑意看着騎馬而來的李休璟。

    感知到她的目光,李休璟策馬奔了過來。

    “你來了。”見李休璟走近,裴皎然笑道。

    溫和目光落在她身上,李休璟伸臂,“我來遲了麼?”

    “那倒沒有。”避開李休璟伸開的雙臂,裴皎然語調柔柔,“剛剛好。”

    大青山這幫匪徒本就是一羣烏合之衆。不是金吾衛的對手,自然也不是神策軍的對手。

    留了賀諒下來清掃匪寨,李休璟牽馬和裴皎然一塊步出匪寨。

    身後都是他在神策軍的親信,李休璟偏首望了望裴皎然。翻身上馬,長臂一伸把她撈在馬上。揚鞭朝前奔去。

    夜風在耳邊呼嘯,李休璟的手緊緊地勾在裴皎然腰上。

    “別箍那麼緊,我熱。”裴皎然垂眼,語調不滿。

    話止李休璟反倒是將她箍得更緊。

    人在他人馬上,不得不低頭。裴皎然閉眼忍受着燥人的熱意。

    馬蹄踏着夜色直奔神策營壘去。

    到了營前,李休璟不給她下地的機會。直接抱着她往中軍大帳去。

    “舟車勞頓,我得沐浴。”裴皎然迅速離開李休璟身邊,微笑道。

    “好。”

    很快親衛便擡了個浴桶進來。目光在裴皎然身上打了個轉,李休璟十分自覺地出去站在了營帳前。

    帳內沒了李休璟,裴皎然鬆了口氣。褪衣入水,水溫剛剛好。沐浴後渾身都爽快不少。

    披着溼漉漉的頭髮正準備起身,裴皎然忽地皺眉。她似乎沒將乾淨衣物拿過來。

    思忖片刻,裴皎然道:“李休璟你進來。”

    她話音才落,李休璟的身影便出現在屏風前。他背對着屏風。

    “怎麼了?”

    “幫我挑件衣服可好?”

    話止李休璟笑着應了聲。

    等李休璟把她的衣物擱在屏風上,裴皎然這才起身從浴桶中出來。看着李休璟所挑的衣物,裴皎然忍不住一嘆。

    銀紅小裙,月白紗衫,縹碧色主腰。涼快是涼快,但她怎麼都覺得李休璟是故意的。

    “先用飯吧。”李休璟指了指面前的食案。

    用裹毯裹住溼漉漉的頭髮,裴皎然目光在李休璟身上打了轉,“碧扉他們呢?”

    “馮元顯在管着他們。我親自招待你就好了。”李休璟滿眼都是笑意,拉着她在食案邊坐下,指着面前瓷碗道:“特意爲你準備的。”

    掀開碗蓋,藕粉的香甜撲面而來。

    “二郎好大手筆。”裴皎然持勺攪弄着碗裏的藕粉,“你猜這碗藕粉羹在揚州賣多少?”

    見李休璟不說話,裴皎然繼續道:“通常二十斤藕產一斤粉,江淮豪族喜食此羹。只是尋常的藕粉都沒有這般細膩,白皙。唯有吳興一帶的雪藕能做出這樣的藕粉羹來。可這雪藕產量有限,價值鬥金。故常作爲貢品。”

    “你來之前,潤州的豪族曾派人給我送了禮。其中便有這樣一碗藕粉羹。”李休璟望着裴皎然,“我不喜甜,覺得你應該會喜歡。便讓賀諒去打聽做法和用材。沒想到一碗藕粉羹居然這般貴。”

    “江南豪族之富,非你我所能想象。我這次來便是以中書侍郎的身份,領江淮鹽鐵轉運使。”裴皎然雙眸勾動。

    聞言李休璟道:“這麼一說我還得恭喜你。那你這回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

    裴皎然眨了眨眼,笑道:“短則半年,慢則一年。”

    具體時間花費,還得等她去揚州城看過以後再做決斷。

    話音甫落,李休璟沒在說話。二人安靜的用完了飯。

    “你先歇着,我去馮元顯那邊洗個澡。”

    “好。”裴皎然眉眼帶笑。

    目送李休璟出了營帳,裴皎然嗤地一聲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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