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孃的聲音從上方悠悠傳來,

    “禍害遺千年,你想去地府享福,那也得看閻王爺收不收你呀,

    放心吧,這世上還有好多磨難等着你受呢。

    你看看,你都昏迷了,你最疼愛的大姑娘老姑娘,都跑到外面躲清淨了,連扶你一把都捨不得。

    嘖嘖嘖,我都替你心疼。

    這大冬天的,那地上冰涼,你說你那孝順的姑娘,咋就忍心看着你躺在地上呢?”

    劉婆子緩過勁兒來了,蛄蛹着想從地上爬起來,用手朝地上一按,怎麼感覺一手膠黏呢?

    擡手一看,那不是最開始,她進屋罵人的時候吐在地上的粘痰嗎?

    這可把她自己給噁心壞了。

    剛想開口罵,這纔想起來,那口痰的主人是自己,也就悻悻閉嘴了。

    劉婆子閉嘴了,可是錢翠巧不能閉嘴呀,做爲婦女主任的第一責任,便是要維護婦女兒童權益。

    “劉婆子,我且問你,你打算把三花跟四花賣到哪裏?給你牽頭的人是誰?”

    錢翠巧知道劉婆子精得很,這人能說出來的話,基本上就是已經確定的事兒了。

    劉婆子這時候還不算太清醒,想都沒想地回道,“你怎麼知道?”

    等反應過來後,

    “呸,你可少胡說八道吧。

    不要誣賴我的名聲好不好。這都什麼年代了,哪裏還有賣孩子的。

    那都是喪良心的事兒,當我劉婆子是啥人呢?

    又不是家裏日子過不下去了,我家日子好着呢,根本就用不着賣孩子。

    是不是這個臭婆娘跟你胡說八道的,沒有的事兒。”

    錢翠巧嘴一撇,

    “嗯,你家日子是好,可你家的錢跟糧不是都被你倒擋到閨女驕家了嗎?

    爲了給你外孫子整件大衣穿,就能打起賣孫女的主意。

    我現在都懷疑,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了。

    你娘生你的時候,一定是把你給生在了尿盆子裏。

    整得你長了一輩子,腦袋裏的水都沒控淨。”

    錢翠巧的話,一下逗樂了跟着一起進來看熱鬧的幾個婆子。

    劉婆子也是被罵得七竅生煙。

    事實上,她真的是被生在尿盆子裏再撈出來的。

    自小就被她娘叨叨這茬事兒,她感覺那是她一生中最恥辱的事情。

    但凡她活幹不好了,或是多喫半個窩窩頭,她娘都會罵她,

    “當初就該讓你在尿盆子裏淹死,就不該把你撈上來。

    生了你這麼個討債的,有啥用?

    幹啥啥不行,喫啥啥不剩,整個就是一賠錢貨。

    你瞅瞅你,但凡有你哥半點聰明,我都不愁了。你說,就你這樣的,長大以後還能嫁得出去嗎?

    別人家生閨女,都能給孃家換回彩禮來,就你,這長相,這懶趴趴的性子,老孃我不倒貼就謝天謝地了。”

    一個人常年被這種打擊言論洗腦,心裏不扭曲纔怪呢。

    因此,劉婆子在嫁人後,生了閨女,她就拼命對自己的閨女好。

    希望自己小時候所經歷的,不要在女兒身上發生。

    因此她寵女兒沒有個度。

    把兩個閨女,給寵得四六不通,自私自利。

    要不是惦記老孃每年給的各種補貼,她們纔沒那好心情,沒事兒回孃家住呢。

    土屋子土炕的,到處都是土,哪裏有她們自己家來的舒坦。

    劉婆子自然也知道閨女們都是啥脾性,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因此,她是個失敗的人,不管是做女兒也好,做媳婦也好,做娘也好,都是不被承認的。

    這種人是很可怕的,越是不被承認,便越是要證明自己是對的,是最好的。

    偏執起來,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錢翠巧的一句出生是掉進了尿盆子裏,本是鄉下人經常掛在嘴邊的糙話,

    到了劉婆子的耳朵裏,便是對她人格的侮辱。

    “錢主任,你說話最好注意點,別以爲你是婦女主任,誰都得慣着你。

    你說誰是掉進尿盆子裏的?

    你說誰呢?你纔是出生時掉進尿盆子裏的,你全家都是。

    你的腦袋裏才全是水呢,不對,你那是尿。

    你全家都是。

    我可告訴你,最好閒事少管。

    自古以來就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你一個區區的婦女主任,還想參與到我家的家務事裏面。你不感覺自己是多餘的嗎?

    豬鼻子插大蔥,你沒事兒裝什麼象兒呢?”

    衆人都被劉婆子的腦回路給整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不是該討論賣孫女的問題嗎,怎麼就讓她轉到掉尿盆子裏的問題了?

    凡事經不起推敲,劉婆子這麼一重點強調,屋裏的人眼睛都瞪大了。

    就差說,“原來你出生的時候,真的掉進尿盆子裏了?”

    眼見着衆人那瞭然的眼神兒,劉婆子羞惱不已。

    “啊,我要殺了你們。”說着就朝着錢翠巧她們撲了過去。

    跟着婦女主任一起進來的那些個婆子,可都是不嫌事兒大的,

    還沒等劉婆子撲上來呢,一腳踹出,就把劉婆子給踹趴下了。

    “我說劉婆子,我們幾個就是來看個熱鬧,啥時候看熱鬧還犯法了,值得你喊打喊殺的?

    我可跟你說,我們可不是你家兒媳婦,任你搓圓捏扁。

    敢打我,你也不怕你家的那三兒子不抗揍。

    哎,也不對,你也不怕你那兩個寶貝閨女捱揍。

    老孃家裏可是有三四個閨女,五六個小子的,一個人一拳頭,就能讓你那兩個閨女,一輩子下不了炕。”

    說話的婆子姓耿,有一個很樸實無華的名字,耿霞。

    只不過沒人叫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耿婆子。

    劉婆子自然是不敢跟耿婆子對打的,人家論身高就比她高了大半個,體重不說能壓死她,也差不多。

    這邊屋裏面對峙着,外面劉大丫跟劉五丫,感覺在孃家佔不到啥便宜了,就想回家,可不在孃家待了。

    昨晚上到現在,可是沒怎麼閤眼的。

    這要是不去醫院看看,好像這當親姐親妹子的不念親情。

    可是去了,不夠一這折騰的,

    要她們說呀,去不去都沒啥,自己個兒又不是大夫。

    去了也沒啥用不是呢。

    還有,黃金娘就是個狠毒的女人,直接報公安,把她送進去就得了。至於費那麼大工夫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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