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轉瞬即逝。

    一大早,華晨陽開了輛小轎車過來小院,幫着桑芷萱大包小包往上搬。

    車子啓動,整個京城都在往後倒退,桑芷萱一直望着窗外,這是她生活了十來年的地方啊,可此刻她的心裏沒有不捨,唯有期待。

    華晨陽仍舊在絮叨:“到了地方,記得第一時間來信,要和知青們打好關係,你們是一個整體。”

    “嗯。”

    “和村裏人能交好儘量交好,但是別委屈自己,咱們反正就一個宗旨,不惹事也不怕事。”

    “好。”

    “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記得發電報給我,哥哥必定想方設法幫你搞定。”

    “我知道了,晨陽哥。”

    華晨陽開着車,抽出一隻手揉揉她的腦袋,他打小看到大的小妹妹啊,如花似玉的年紀,要去那鄉下做老黃牛,殺千刀的韓彩霞,哪有這麼當媽的。

    “不管是知青院還是村裏的男性,你都離他們遠點,芷萱啊,你別怕,等過兩年,哥哥想辦法撈你回來。”

    桑芷萱喉嚨哽咽答好。

    她本不想哭,可一滴滴眼淚完全不受控,爭先恐後涌出眼眶,打在手背上,灼的皮膚生疼。

    “你哭什麼?沒出息!”

    華晨陽笑罵一句,自己卻偷偷將頭轉向車窗,掩飾住通紅的眼眶。

    桑芷萱不停抽噎,嘴巴倔強的要死:“我沒有哭,我纔不喜歡哭。”

    “嗚嗚,晨陽哥哥,我想了想大部分錢票留給你……嗝,你以後每個月給我寄東西。”

    “好,鄉下到底物資沒有那麼充裕,缺什麼我給你寄。”

    車子到達火車站時,兄妹兩人盡皆眼眶紅腫,彼此看到這個損樣,不由相視而笑。

    待車子一停下,前邊還等着兩個同樣一臉難過的羅家兄弟。

    “小妹!”

    桑芷萱勉強扯起嘴角笑笑:“大哥、二哥,咱們進去吧,火車就快來了。”

    “好。”

    四人扛着大包小包在人羣中穿行,沉默着登上火車,羅家兄弟還有華晨陽默默把包裹放好。

    該叮囑的也都叮囑的差不多,這會相看無言。

    桑芷萱坐在位置上,儘量讓自己笑的好看些:“哥哥們,下去吧,火車要開了,等我到了給你們寫信。”

    “嗯,路上注意安全!”

    “咱們該喫喫,該喝喝,大哥每月給你寄錢。”

    羅永安邊走邊往後看:“小妹,你好好的。”

    “哎,我都記下了,我會好好的,你們別擔心我。”

    火車“昂”一聲慢慢啓動,三人沿着月臺一直往前追着跑。

    桑芷萱伸出腦袋,不斷揮手:“哥哥,你們回去吧!”

    火車越開越快,京城慢慢變成黑影,直到再不可見。

    羅永安一拍腦門:“哎呦,我忘記和芷萱講,她媽找她快瘋了,都跑去知青辦攀扯上我爸。”

    羅永平語氣平靜:“我故意沒講,小妹就要開始新篇章,何必說這些腌臢事徒惹她不開心?”

    華晨陽贊同點首:“永平說的對,韓彩霞要鬧就隨便她鬧吧,小妹遠在東省,就算她鬧破天去也和我們無關。”

    ………………………………………………………

    桑芷萱坐回座位,心情有點怏怏不樂,靠在椅背上暗自神傷。

    視線移動間,就見正對面一位個子嬌小,臉蛋圓圓的女孩滿臉羨慕看着自己。

    兩人視線相碰,桑芷萱禮貌扯了扯嘴角,以作招呼。

    對方很熱情,笑容特別甜美,也很自來熟:“你哥哥們可真疼你,不像我是家裏老大,我打小做夢就想有個哥哥,結果我媽給生了一大串弟弟妹妹。”

    桑芷萱聽她說的有趣,也搭起話來:“我是家裏最小的,倒是沒有你這個體驗。”

    “沒有最好,老大可不好當。”

    “胡說,當小的才受罪呢,我大哥二哥天天想揍我就揍我,我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坐在圓臉女孩旁邊的英俊男孩果斷反駁,神情很是激動,看來家庭地位確實不乍滴。

    “你知道作爲家裏的老大,每天要做多少事情嗎?要幫着照顧好弟弟妹妹,還有做不完的家務,基本上沒有自己的時間。

    你哥哥爲什麼揍你,肯定是你不聽話啊,你乖乖的,他們喫飽了撐的慌?”

    “愛玩是人的天性,他們不能抹殺我作爲一個人的權利吧。”

    “那你想沒想過,你在前面調皮搗蛋,你哥哥跟在後面不停收拾爛攤子,他們得多累啊。”

    “說的好像我是個闖禍精一樣。”

    許達冷哼一聲:“反正,我跟你說不清楚。”

    “我和你才說不清楚呢。”

    兩雙視線齊刷刷望向桑芷萱,異口同聲道:“你說呢?”

    桑芷萱心下警鈴大作,嚥了口口水,斟酌着開口:“我覺得吧,我本身是老小,而且我哥哥們又都挺疼我的,所以和二位並不能感同身受。”

    兩道視線迅速平移,轉向桑芷萱旁邊的溫婉女孩。

    那女孩面色蒼白,顯然並不是很想說話,只淡聲回了四個字:“我是獨生子!”

    “獨生子也去當知青?”

    男孩小聲咕叨一句,溫婉女孩的臉瞬間拉了下來,變得鐵青。

    桑芷萱眼見氣氛尷尬下來,乾脆出聲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做桑芷萱,是去東省東方紅公社插隊的知青。”

    “我也是去東方紅公社,我叫做徐曉。”

    圓臉女孩徐曉表情極爲豐富,很爲找到大部隊而開心。

    “桑同志,咱倆有緣,以後可得相互照應。”

    “有緣的可不止你倆,想不到吧,我也是去東方紅公社插隊,我叫做許達。”

    桑芷萱一聽兩人的名字,再顧不得感傷,骨子裏嗑cp那份基因動了,不錯眼盯着兩人觀察。

    根據她上輩子十幾年看小說經驗,一個徐曉,一個許達,這不妥妥情侶名嘛。

    再細看外形,一個精緻可愛,一個英俊帥氣,就配一臉。

    性格的話,相識太晚,不甚瞭解,待繼續觀察。

    見二人一直在鬥嘴,頗有一對歡喜冤家的感覺。

    桑芷萱忍不住嘟囔道:“你倆也挺有緣,姓同音,名互補。”

    吵嚷中的兩人臉上同時浮現震驚,異口同聲反駁:“桑同志,你可別開玩笑。”

    “啊,對不起,怪我亂說話。”

    “沒事,沒事。”許達擺擺手:“都是革命同志,又都是從京市去往東省那片土地下鄉,咱們能聚在一起也確實算緣分。”

    徐曉猛點頭,笑眯眯找上臭臉的溫婉美女:“同志,你呢?你也是去東省插隊的知青麼?”

    “雲婉婉,一樣。”

    回答的言簡意賅,雲婉婉眼睛微眯,半側着身子,表現出一副很不耐煩,誰也不要和我說話的模樣。

    桑芷萱若有所想,雲婉婉渾身散發着一股書卷氣,很有大家閨秀之姿,應當是出身書香門第。

    試想一下這個年代的書香門第,文化人大多數被打成臭老九,剩下一羣妖魔鬼怪在外面自鳴得意。

    心裏嘆息,敢情也是一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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