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日過去，福安也不過借到三四兩銀子。
看着頹喪的父親，終日以淚洗面的母親，日益瘦弱的妹妹，福安真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長大，出去賺大錢！
在外頭借錢的日子並不好過，這一日恰好路過一個裝修豪華的小店，裏頭有個穿着高貴的老頭子坐着，店門口擺着一張招人。
上頭的字，福安認不得，只看到下面寫着酬勞三十兩！
三十兩！能把土財主的錢都還了，甚至還能買塊地，給孃親妹妹做一身新衣裳，多下的錢，甚至還能讓他去讀幾年書……
奇怪的是，這麼高的酬勞，竟是沒幾個人去應。
福安疑惑地走進店，裏頭的老頭面帶微笑，掐着蘭花指，他的嗓音特別柔和：“小子，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當然知道了！”福安硬着頭皮道，“你們招人！給三十兩銀子！”
老頭眯着眼，一眼便瞧出這小子大概是真缺錢，面黃肌瘦的樣子，不知餓了幾頓了：“嗯，那你可願跟我走？”
“幹啥事的？違法的事咱可不幹的！”
“伺候貴人的，保準你以後餓不着。”
“行，那我去。”
老頭子沒騙他，只是福安自己沒看明白，那是招太監的。
宮裏皇子身邊，缺年歲相當的小太監。
福安就這麼當了太監，還恰好被當初的錦妃娘娘的兒子六皇子顧景行選中。
忍着傷口的疼痛，福安把錢託當初招他那個公公送了出去，還清了爹孃的債務，多下的錢還囑咐爹孃好好照顧妹妹，養好身子，假裝說自己在大戶人家幹活，暫時回不去了。
照理說，這事便應當這麼結束了。
可偏偏就福安的妹妹，那個癡傻的姑娘，隨着長大，越來越漂亮了。
如今二十多歲，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只要不開口，坐在那便是一道風景。況且，福安在宮裏混得好，如今家裏的日子也過得好了許多，妹妹穿着打扮都像貴人家的小姐。
家裏提親的，從妹妹十八歲開始就踏破了門檻。其中包括當時村裏的那個土財主，還有土財主的瘦猴兒子，都看上了妹妹。
只是二老擔心妹妹癡傻，去了婆家會受欺負，到底是沒答應。
福安覺得，以他現在的財力，養着妹妹也不是多難的事，晚些求了賞賜，娶了妻，便可以常常住在宮外，再把家人接來身邊團聚。
土財主畢竟年歲也大了，倒沒那麼大色心了，偏偏就那瘦猴兒子，終日流連在煙花場所便算了，家裏早就娶妻納妾還不夠，填房都是良家搶來的女子。
自從看了一眼妹妹的容貌，便在心中發誓要拿下她。
這日趁着二老出門替福安置辦東西，直接偷偷潛入妹妹的房間，竟是要強暴她！想將生米煮成熟飯！
妹妹不懂男女之事，只覺面前之人面目可憎，剛想叫嚷就被瘦猴堵住了嘴。瘦猴正欲行事，不知妹妹哪來的刀，竟是一刀割下了瘦猴的犯案工具。
妹妹成了殺人犯。
剛纔，福安剛收到了妹妹的判決，這個消息原本傳來宮裏只需要三四日，卻不知爲何耽誤了許久。
雖然瘦猴欲犯案在先，但還未對女子造成傷害，而妹妹殺人卻是既定事實。
人證物證俱全，無從抵賴！
判決下月依法斬首。
曲挽寧在旁越聽越生氣，竟是直接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桌子上的東西都灑落在了地上。
顧景行手指輕輕敲打着桌子，挑眉道：“爲何不跟朕說？”
福安跪伏在地：“皇上，娘娘，妹妹確實殺了人……按律當償命，只是奴才打心底爲妹妹鳴不平，可卻不想爲了此事，擾了皇上和娘娘……”
確實，當地的縣老爺判得並無問題，按天禧國的律例來說，那瘦猴什麼也沒做，而妹妹卻是實實在在的殺人了。殺人償命。
“明明福安的妹妹纔是受害者，憑什麼要爲那種人償命？”曲挽寧聽得生氣，一雙秀眉倒豎，相比較他，顧景行卻是淡定無比。
“福安。”顧景行說道，“這是天禧國法律，她觸犯到法律底線了。殺人，償命。”
福安本也沒報什麼希望，若是旁的事，求一求皇帝多半可以解決。
可法律，是天禧國的底線。
想保住妹妹的命，自是有辦法，但此事絕對會成爲顧景行遭言官彈頦的點。
皇帝的威信，也會受到百姓的質疑。
“奴才知道，只求皇上能準奴才，在妹妹行刑那幾日，給奴才放個假，奴才想給她收個屍。”
“嗯，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回皇上，奴才的妹妹姓林，單名裳。”
“準了，你這兩日便出宮去吧，讓喜安伺候。”顧景行面上古井無波，縱是曲挽寧還想再說什麼，也只能憋了回去。
宮人上了鍋子。
是曲挽寧最愛的銅爐火鍋，滿滿一盆羊肉切地又薄又均勻，在開水中那麼一燙，原本鮮紅的肉片頓時蜷曲，再裹上濃濃的芝麻醬腐乳醬配上韭菜花，鮮美無比。
兩人正對而坐，顧景行親自給曲挽寧燙着肉。曲挽寧卻總覺得今日的火鍋沒那麼好喫。
“夫君，換廚子了？”
“沒換。”顧景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道，“是你心中事太雜，自是品不出美味了。”
福安從她入宮起，便多番照拂她，如今若是不出意外，將來還會娶了芍藥。
曲挽寧不是古人，沒有濃重的主僕思想，她向來把芍藥當自己的家人，自是想偏幫的。可她心裏也清楚，這事涉及天禧國法律，是國家的臉面，豈是她一個后妃可以無理取鬧的？
她自是不可能因爲這種事責怪顧景行，但孕婦情感細膩，自是沒了胃口。
顧景行無奈地搖搖頭。
“怎還是這樣不動腦子……給你燙點腦花，補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