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溫度也下來了,曲挽寧從臘梅手裏接過暖手壺,揣着手打着哈欠看冰嬉舞。

    她的視力向來很好,看着看着竟是在人羣中看到了一個眼熟的面龐。不可置信地掃視了一圈人羣,果然沒見到明心月的身影。

    當下心裏覺得好笑。

    憑本事爭寵確實是本事,但也要分場合啊。

    如今這是什麼場合?是宮中所有宴會中最爲盛大也最爲嚴肅的除夕節,除了京中的王公貴族之外,更是有外邦使者在。

    她們這些嬪妃,不僅僅是來參加宴會,更重要的也是代表了皇室的臉面,不然禁足多月的皇后就不會在這個時候被放出來撐面子,即使現在皇后已經快虛弱得撐不住,仍舊要肅立在皇帝身邊。

    那是身爲中宮的尊嚴。

    只是眼下她也做不了什麼,也不可能叫停。

    姬廣和曲挽寧離得並不遠,饒有興趣地欣賞着,看他的神色,顯然是認出了明心月的身份。

    冰面上歌舞昇平,擅冰嬉舞之人無一不是冰肌玉骨,身量輕盈。似是這北風都能帶動她們的身姿一般。

    忽的,天邊漸漸下起了小雪。

    細碎的雪花自天空中飄下,顧婠婠攥着曲挽寧的裙襬道:“哇,曲娘娘,下雪啦。”

    她漂亮的眸子裏有着期待的神色。

    今年的雪並不大,雖是勉勉強強積了些雪,但遠遠不夠打雪仗。

    所以每一場雪,顧婠婠都很期待。

    “二弟弟,到時候讓曲娘娘把你那小書童也喊進宮!我們要大戰三百回合!這次定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顧君恆不屑地冷哼一聲:“大姐姐,說得好像你能贏過我似的!”

    靜貴妃輕輕敲了一下顧婠婠的頭,嗔怪道:“顧婠婠,你是公主,看歌舞還堵不上你的嘴?”

    顧婠婠嘟嘟囔囔的,曲挽寧卻是聽清楚了。

    她說,歌舞都是這羣男人要看的,本公主又不喜歡。

    曲挽寧嗤笑,非常贊同。

    小雪紛紛,給這場宴會增添了不少氣氛,人們臉上映照着煙火的光芒,顯露着對未來的無盡期盼。

    “瑞雪兆豐年!”百姓中不知是誰高呼了一聲。

    緊接着,一聲又一聲的呼聲如潮水般洶涌而至。

    冰嬉舞也到了尾聲,姬廣笑道:“皇上,天禧國的舞姬果然名不虛傳。”

    顧景行淡淡道:“西域王謬讚了。”

    姬廣拱手道:“本王倒是看上了一位舞姬,不知皇上可能成全?”

    說着,他伸手遙遙指向剛結束舞蹈,正在喘着粗氣的明心月。

    剛纔衆人都沒仔細看過這些舞姬的面容,姬廣這麼一指,衆人可算看清楚了。堂堂天禧國後宮的嬪妃,竟是與舞姬之流混跡在一起?

    要說天禧國雖然女子地位不算低的,但仍舊分貴賤,舞姬之流乃是樂籍,只比奴籍高了些許。

    若是尋常的小宴,倒是無所謂,可當下可是國宴啊。

    一時間交頭接耳,無不在說這明美人當真是不懂事。

    顧景行神色冷漠地遙遙望着明心月,她還跪着滿臉期盼地看着顧景行,似乎還在期望得到皇帝的喜愛,卻不知已是大禍臨頭。

    姬廣無辜道:“嗯?難道皇上連個舞姬都不捨得賜本王?”

    面對姬廣的蓄意刁難,顧景行明顯也有些生氣。

    賜是不可能賜的,不可能當着全京城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面給自己戴綠帽子。

    “西域王,此女乃朕後宮的美人,”過了半晌,顧景行才沉聲開口,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脅,“也希望西域王不要在這大好的日子掃人雅興。”

    姬廣滿臉寫着:你怎麼這麼玩不起。

    嘴裏說的卻是:“是本王失禮了。”面上全毫無半點羞愧之意。

    而此刻,明心竹已然跪了下來。

    爲何自己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妹妹,竟會這般愚蠢。

    他可是拿了自己的前途,換了妹妹在後宮的人生啊……

    百姓們全然不知道河岸對面發生了什麼,只覺這冰嬉舞確實好看。

    西域舞娘的穿着固然暴露,但她們的個子往往比天禧國的女子高上許多,偏偏就少了冰嬉舞的那一份輕盈柔美。

    天禧國的舞姬並未裸露皮膚,可就算隔着那不算太厚的衣衫,也能感覺到其中藏着的腰肢是那麼柔軟……

    衆人並沒有因爲知道其中一個舞姬是明心月而收回目光,反而是藉此機會,好好欣賞“皇帝的女人”。

    明心月感覺無數熾熱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更覺自豪,想必自己的舞蹈已經吸引了顧景行,心中自是雀躍。

    皇帝冷着臉賞賜了舞姬,卻沒有單獨提過明心月。

    而此時,意想不到的事卻是發生了。

    百姓中忽然衝出來一波人,侍衛也沒攔住,竟是齊齊跪在了冰面上。

    “吾皇萬歲!請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事發突然,在場所有人都一臉懵。

    曲挽寧有些擔憂,心中總有些覺得惶恐。

    掃視了一圈,儘管隱藏的很好,卻從姬廣和孟商訣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些許興奮的感覺。

    這兩人之間……

    有問題!

    顧景行揚聲道:“來者何人!御林軍!”

    御林軍將這羣人控制住,爲首的人是個花甲之年的老頭,滿頭鬚髮盡是銀白,顫顫巍巍地跪下道:“請皇上爲草民主持公道。草民代表全村血書,孟商訣草菅人命,強取豪奪,更是與叛賊方景誠勾結危害百姓!求皇上明察!”

    顧景行喝道:“放肆!”

    “你可知孟商訣是何人也?!”

    皇后聽聞有人竟是告御狀,整個身形竟是一顫,好在被鳶尾扶住了。

    皇后怒斥:“哪來的刁民!”

    誰人不知方景誠叛亂!

    現在天禧國,誰敢跟他攀扯上關係!

    誰料那老頭,不卑不亢又是磕頭道:“孟商訣乃當今帝師。但請皇上明察秋毫!”

    而孟商訣此時,竟是滿臉不可置信。

    憤恨地瞪着姬廣。

    姬廣甚至都沒看他一眼,一副看好戲的態度:“沒想到天禧國還有這樣的事情啊?真讓本王大開眼界。”

    顧景行冷臉:“御林軍把這些百姓帶回宮。朕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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