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富有底蘊的家族也是經常這樣做,
以至於後來許多普通家庭,期許自己的家族能夠壯大,也學習這種方式,將同一個名字繼承下去。
所以,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名字,“senior”代表年長,也就是父親;“Junior”代表年少,也就是兒子。更進一步,還有一世、二世、三世則代表一門三代,從祖父到父親再到兒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父親稱呼兒子,往往不會稱呼名字——因爲那也是他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地,他會稱呼“Junior”。
參考背景的話,這種稱呼就帶有一種純天然的血脈聯繫,自然而然地在父親和兒子之間建立一座橋樑。
克里斯托弗-沃肯,單純從年齡來說,今年五十九歲,他已經可以做安森的祖父,兩位演員卻必須在電影裏搭檔父子,略顯違和;但史蒂文的選角也是經過考量的。
就目前而言,好萊塢的老年妝技術已經不算成熟,電腦特效也沒有發展到能夠改變年齡的程度,老年妝往往顯得怪異;而老弗蘭克經歷連續生意失敗的打擊,確實容易蒼老,再考慮到拍攝的時間跨度,選擇克里斯托弗扮演老弗蘭克也就合理了。
畢竟,化年輕一些比化老年妝要容易且逼真多了。
而現在,克里斯托弗恰到好處地利用拍攝現場的氣氛,只用了一個稱呼,就悄無聲息地進入狀態——
“嘿,小弗蘭克(Junior),生日快樂。”
不愧是傳統學院派出身,以至於安森也有些恍惚,彷彿真的聽到父親呼喚自己一般。
安森微微一愣,笑容爬上嘴角,“謝謝。所以準備好喫早餐了嗎?”
這不是臺詞,但顯然也不是安森——
而是發生在阿巴內爾父子之間的對話,甚至脫離劇本的框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父子之間的日常。
原來,這就是方法派表演。
當演員百分之百理解角色進入角色沉浸角色的時候,角色的棱角和色彩在身體裏漸漸變得生動形象起來,不需要劇本也能夠自然而然地做出反應——
自然而真實。
在這一刻,演員不需要思考“我應該做什麼表情”、“我應該如何行動”、“這裏的情感應該是什麼”、“臺詞說錯了怎麼辦”,因爲表演痕跡被徹底拋棄,一舉一動都演變爲角色自己的動作,渾然天成。
於是,表情、動作、語言、狀態,就這樣自然流露出來。
演員和角色,徹底融爲一體,真假難辨。
隱隱約約地,安森進入這樣一種狀態,難以用語言準確描述,好像是自己在行動又好像不是自己,從臺詞到動作的整個表演狀態都變得流暢起來。
非常有趣。
啪。
大廳傳來關門聲,但格外短促,轉眼就平復下來,然後廚房裏滋滋的聲響宛若淅淅小雨一般再次佔據整個空間,反而讓屋子顯得越發靜謐起來。
往前走兩步,看着屋子裏滿滿當當堆放的箱子,搬家已經完成但行李卻沒有拆開,老弗蘭克有些愣神,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沒有想法。
“嘿,爸。”
廚房裏傳來小弗蘭克的呼喚,老弗蘭克下意識地轉身望了過去,但視線焦點根本沒有凝聚起來,只是瞥了一眼就再次看向屋子裏無處安放的箱子。
廚房裏,小弗蘭克正在做煎餅,將麪糊糊鋪在平底鍋上,即使聽到父親的話語也沒有停下動作,仔細地將煎餅攤平。
“我不知道。”
一個停頓。
“她說什麼要去找工作。”
老弗蘭克終於回過神來,從大廳轉身來到廚房,即使狼狽即使窘迫,他也依舊保持紳士的品格,西裝、襯衫、領帶、禮帽,整整齊齊地展現禮儀。
老弗蘭克不解,“她能做什麼?在蜈蚣農場賣鞋?”
“呵呵。”小弗蘭克沒有忍住,然後又腦補了一下畫面,笑聲控制不住,“哈哈。”再也控制不住,“哈哈哈哈。”
老弗蘭克也不由自主笑出聲來,“哈哈。”
但是,小弗蘭克笑得格外燦爛,直接笑彎了腰,一張俊朗的臉頰染上兩團紅暈,眼睛和嘴角滿滿都是笑容。
此時,老弗蘭克才注意到兒子的模樣——
襯衫,毛衣,這就是校服,以前私立學校的校服。
他將襯衫和套頭毛衣的袖子捲起來,避免礙事,但即使如此,依舊無法掩蓋他身上的清雋和帥氣。
老弗蘭克眉宇微蹙起來,小弗蘭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你在做什麼?”
小弗蘭克沒有察覺到老弗蘭克語氣裏的細微變化,依舊笑容燦爛,再次拿起湯勺,繼續忙碌起來,“你想要點煎餅嗎?”
老弗蘭克滿臉錯愕,“作爲晚餐嗎?在我兒子十六歲生日這天?我們纔不會喫煎餅!”
小弗蘭克正在爲煎餅翻邊的動作稍稍放緩下來,側臉流露出些許猶豫,卻還是沒有控制住期許,擡頭看向父親,瞪大眼睛,那片深邃的湛藍里正在努力壓抑喜悅和激動,竭盡全力地保持平靜——
期待,依舊是期待的,終究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但理智勒緊繮繩,因爲他已經夠成熟夠老練,他知道他們正在經歷急風驟雨的一段艱難時期,在這樣的困境裏,也許生日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母親就沒有記住,不是嗎?
他不傷心也不失落。
但此時聽到父親的話語,還是無法抑制地期待起來,小心翼翼地。
就是一個眼神一個剎那,克里斯托弗-沃肯微微一愣。
按道理來說,一個眼神而已,轉瞬即逝,根本無法解讀出太多;但偏偏現在,他就能夠看出那種錯雜。
語言無法描述的錯雜。
有那麼一剎那,時間短暫靜止。
然後,安森就低垂下眼睛
因爲他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泄漏內心的真實想法,但重點就在於,他不行也不應該給父親製造壓力,不是嗎?
如果壓力太大,父親就這樣離開的話,他們怎麼辦?
他,他不敢想象。
視線低垂,嘴角上揚,安森有些慌張也有些狼狽地掩飾自己,正準備辯解兩句,卻發現自己早就已經被識破。
“伱爲什麼那樣看着我?你以爲我忘記了?”
一句話,揭開真相,卻狠狠刺痛安森柔軟的心臟,他試圖開口,卻發現聲音在喉嚨微微梗了一下。
一個休止符的停頓而已,然後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不,我沒有認爲你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