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七百多頭!”拉塔恩瞠目結舌道,“這傢伙是想要造反麼?”

    路西亞在震驚之餘還有些困惑不解,按往年的慣例,最終在地下水道中進行冠軍賽的只有兩隊八名鬥士,就算到時候破例允許更多隊伍參賽,滿打滿算戰鬥祭典裏也只有六十四名鬥士,和這些“獵物”的數量根本不成比例。

    如果放在戰場上,這種規模的冰原山妖甚至可以正面沖垮三千人的黃金騎士隊伍!

    杜奧里斯明顯是把自己在北境抓到的俘虜全都放進了這場祭典,無論前期準備還是後期收尾都要付出極其龐大的人力物力,甚至還要面臨兩位陛下問責的風險——他到底圖的是什麼?

    現在看來,瑟蘭特主管老哈特也未必知道這件事幕後的全部真相,什麼闖過第二輪的十六名選手就可以獲得黑夜鬥士的資格——就眼下這種情況,今年的戰鬥祭典已經不可能按照過往的賽制進行了,所有人丟進下水道,最後能不能活下來十六個人都是未知數。

    “你們應該知道,戰鬥祭典以及更隱祕的地下角鬥對那些貴族而言絕不僅僅是娛樂,更是解決矛盾和爭端的戰場。”蒙葛特說道。

    “杜奧里斯公爵在朝中一向以老成持重著稱,這次卻突然做出這種近乎失去理智的舉動.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只能是他在政爭中落入了下風,迫切需要以一場豪賭來挽回局面。”

    路西亞微微挑眉道:“可前些日子他才從北境得勝還朝,按拉達岡陛下在國宴上對他的態度來看,這段時間整個黃金王朝也找不出幾位比這位公爵更春風得意的存在了吧?”

    “呵,單單一個拉達岡算得了什麼!”蒙格嗤笑一聲,絲毫不掩飾對自己這位“繼父”的鄙夷。

    “三年前北境鎮守的位置空懸,朝中的意見大致分爲兩派,新黨準備扶持一直在副職位置上的奧薩里昂侯爵升任鎮守和北境軍團統帥,舊黨則準備推舉志留亞首席坐鎮北疆,徹底平定那些蠻族層出不窮的叛亂——至於杜奧里斯,完全是被拉達岡硬擡出來的第三個選擇。”

    “當然,拉達岡都親自出手了,新黨貴族們自然沒什麼話說,可是按資歷、按能力,杜奧里斯都根本不可能跟志留亞首席相提並論,如果不是首席本人對鎮守之位沒什麼興趣,母親又一直沒有明確表態,這傢伙就連競爭的資格都沒有!”

    旁聽的克里斯托福點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杜奧里斯公爵在北境不是做得還不錯麼,要是沒有他的鐵壁戰略,北境動亂未必能這麼快平定吧?”

    “問題就出在這裏!”蒙格一拍毛乎乎的手掌道。

    “他要真在北境鎮守的位置上修修補補三年,哪着火去哪滅火就罷了——可你以爲他那蠢得能擠出水來的‘鐵壁戰略’執行起來是毫無代價的麼?”

    “北境可不是氣候溫和的啜泣半島,在那種天寒地凍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建立鐵壁防線想想都覺得可笑,杜奧里斯用了三年,損耗了將近五分之一的部隊和二十年的物資儲備,才取得了勉勉強強能安定三五年的成果——這還不算他以新黨名義賣給北境軍官和那幾位火焰大主教的人情債!”

    “結果就是,除了一個屁用沒有的‘名將’虛名,這三年他在北境什麼也沒撈到。他在北境軍團中的人脈和威望本就不如經營多年的奧薩里昂,這場傷筋動骨的鐵壁之戰後,那些被他許諾了無數好處的中層軍官已經和他貌合神離,朝中的新黨貴族也痛恨他消耗整個新黨的利益成就自己一個人的功名。”

    蒙格黑黝黝的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意,幸災樂禍道:“這事從頭到尾就是拉達岡那個笨蛋想把自己的一條狗培養成能和兩位熔爐首席分庭抗禮的新黨柱石,可惜這條狗本事太爛不夠爭氣,現在距離罷官去職滾回王都只差兩黨聯合的一次發難了。”

    “注意用詞,蒙格!”蒙葛特輕車熟路地用柺杖在弟弟腦門上敲了一記,“杜奧里斯公爵無論如何也是國之重臣,怎麼能隨意口出污言穢語?”

    路西亞翻了翻白眼,杜奧里斯確實是國之重臣,拉達岡還是國之君主呢,你蒙葛特假裝充耳未聞也不是什麼真正大公無私的好人啊!

    “所以,這次戰鬥祭典本質上就是杜奧里斯公爵和奧薩里昂侯爵之間的一場賭鬥?”拉塔恩高屋建瓴地總結道,同時他看向蒙格的目光也略微柔和了些——嘴臭歸嘴臭,至少這傢伙在軍略上的觀點和自己英雄所見略同。

蒙葛特點點頭道:“奧薩里昂侯爵確實是這些角鬥場幕後的掌控者之一,也是和杜奧里斯公爵競爭北境鎮守之位的唯一人選,從公爵此次反常的行爲來看,多半就是這兩位之間要賭一把大的。”

    “是他沒錯——”路西亞肯定道,結合這對兄弟剛剛分析的王朝內幕和自己所知的情報,一切線索都在此刻串在了一起。

    “我們從瑟蘭特角鬥場的名單中得知,奧薩里昂侯爵特意請來了調香大師羅洛參加本次祭典,杜奧里斯公爵的獨子卡萊爾也被安排進了參賽名單,他們應當就是兩位大貴族在本次賭局中的代理人。”

    “尤其是這個羅洛”路西亞輕輕嘆了口氣,“事實上,我們就是爲他而來的。”

    “爲他而來?”蒙葛特顯然沒想到這種可能,疑惑道:“什麼意思?”

    “還記得不久之前險些要了你性命的那一刀麼?”路西亞說道:“很可能就是他乾的。”

    “是他?!”蒙葛特和蒙格幾乎異口同聲道。

    蒙葛特逼迫自己細細回想起那個夢魘般的夜晚——那個人的面具上帶着一抹猥瑣的微笑,發出的聲音像是刀割過樹皮一樣嘶啞難聽,單看身形只是一個佝僂衰敗的老者,速度卻快得像明滅難見的鬼影,不過十餘招便擊破了他的防禦,一刀切開了他的胸腹和七條肋骨!

    “我是在救援一支捕獵小隊時遭遇了他——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擊敗之後,他就在我面前殘忍地屠殺了我的十二名同胞,”蒙葛特回憶道,“他明明有機會殺死我的,但他留手了,甚至還往我的傷口處灑了一種奇怪的止血藥劑大概是失血太多,我很快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就已經在託莉夏醫生的醫館裏了。”

    “那是香藥——”託莉夏小臉發白道,“除了香藥沒有任何一種藥劑能止住那種傷口的出血,我說爲什麼幫你包紮時看到你的傷口處有香藥的痕跡,當時我還以爲是其他調香師同行出於善心伸出援手,現在想想,也許就是他把你帶到了醫館附近的巷子裏,才恰好被我發現。”

    “他認出了你的身份,”路西亞沉吟道,“即使是服下禁藥的‘惡兆獵人’,也不敢對一位尊貴的半神痛下毒手。”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視着蒙葛特的眼睛道:“但你要明白,在接下來這場混亂的戰鬥祭典中,那個已經失去人性的屠夫面對你的同胞時,就未必會手下留情了。”

    ps.昨天章節號出錯了,也不能修改,這章是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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