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出雙入對這種事,一定能氣到印墨寒,以玄洛的性格,簡直何樂而不爲,阮酥有些無奈,九卿大人似乎十分熱衷於這種毫無意義的惡作劇。
阮酥不動聲色地道。
“你還得把知秋和寶笙還給我,畢竟七公主也不是傻子,若我狀況有異,她是不會上鉤的。”
玄洛心情很好,便一併應允了,他撩起阮酥一束垂髮放在鼻尖輕嗅,挑眉笑得嫵媚。
“酥兒,世間男子都愛善良單純的女子,可爲何我偏偏就喜歡你睚眥必報的樣子?”
可能是你有病吧!阮酥腹誹,抽出那綹被他把玩的頭髮,模糊地笑笑。
“人之初,性本善,你又怎知我阮酥沒有善良單純過?我也不是自己想變成今天這樣的,一切,不過是形勢所迫……”
玄洛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若有所思。
三日後,阮酥果然與玄洛一道前往印府,寶笙隨侍身邊,或許因爲之前的芥蒂,印墨寒竟沒有出來迎接,只命管家將兩人引入。
進入蔣氏的臥室後,阮酥才知道並不是印墨寒失禮,而是蔣氏實在病得不輕,口中還喃喃唸叨着胡話,印墨寒不得不陪在她身邊,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斷安慰,根本就走不開。
見二人一道進來,印墨寒神色有些黯然,卻還是起身相迎,印墨寒神色憔悴,顯然很爲母親擔憂,大約是勾起了對寧夫人懷念,玄洛竟沒有落井下石,異常地陷入沉默。
阮酥見到拔步牀上躺着的婦人,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儘量壓下激動的情緒,走到蔣氏牀邊坐下,伸出略略顫抖的手,替蔣氏將額前細碎的白髮撫到腦後,轉頭問。
“給夫人服過清心丸了嗎?”
印墨寒微愣,不由看了阮酥一眼,蔣氏有心疾,自他當了官後便四處走訪名醫,專程配了這一劑清心丸,但阮酥怎麼會知道?
阮酥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漏了嘴,連忙改口。
“我家祖母也有心疾,一直服用漁陽名醫羅大夫配的清心丸,頗有效果,不知印大人可聽說過?”
印墨寒這才放下疑惑,溫聲道。
“正巧我母親也服用羅大夫所配的清心丸,只是平日都還管用,這次卻收效甚微。”
看着蔣氏面色蒼白氣若游絲的模樣,阮酥心如刀絞,她擡頭看向一旁的玄洛,語氣裏已經帶上幾分哀求。
“師兄醫術高明,不知能不能想想辦法?”
不僅是玄洛,印墨寒也意外了,阮酥這種性情冷漠的女子,加之對自己又憎惡,爲什麼能爲了母親低眉順眼地懇求玄洛,難道是因爲上次自己救了她,所以……
玄洛輕輕蹙眉,印墨寒的家事,他並不關心,但看在阮酥的份上,他還是撩袍在印母牀邊坐下,兩根修長手指搭上印母脈搏,又翻開她的眼皮查看了一番,問過印墨寒印母的飲食後,方瞭然一笑道。
“還好今日是我來了,否則印夫人的病,別的大夫卻還真治不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轉機,印墨寒爲了母親也不得不放下之前的嫌隙,拱手道。
“九卿大人若有良方,還請指點一二,印某感激不盡!”
玄洛似笑非笑。
“只是感激不盡?印大人難道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答謝麼?”
印墨寒沉下臉,玄洛要的答謝,多半和阮酥有關,他難道想以母親的性命來要挾自己放棄阮酥?這種事玄洛完全做得出來!
“師兄,救人要緊,俏皮話可以少說兩句!”
阮酥臉上罩了一層寒霜,見她不高興,玄洛咳嗽一聲,正色道。
“印夫人的心疾,服用清心丸本是極好,但清心丸裏有紅棗,與印夫人近日愛食的牡蠣乃相剋之物,毒性雖不大,但天氣冷熱交替之際,存在心中,火氣一激,便堵住心竅,紓解不了甚是危險,我先開個方子,再請印大人準備一套銀針……”
印墨寒喜出望外,連忙讓人伺候筆墨,又去尋一套上好的銀針過來。
“久聞九卿大人醫術高明,果然名不虛傳!”
玄洛不置可否地笑笑,走至案邊,龍飛鳳舞將一張單方一蹴而就遞給印墨寒,印墨寒正要道謝,忽聞下人冒冒失失跑進來道。
“啓稟大人!門外來了一行人,護着一輛八寶香車,據說是七公主的鑾駕……”
印墨寒面露詫色,祁金玉怎麼這般出格,竟然巴巴地跑到他府中來了!
他下意識看了阮酥一眼,目中似乎含着擔憂,祁金玉暗殺阮酥不成,如今若在自己府中見了她,不知會不會又生出什麼事來!他目光瞟向好整以暇的玄洛,鬆了口氣,有他
“公主駕臨,印大人不去迎接,只怕不妥吧?”
阮酥微笑提醒,印墨寒雙脣微啓,想要解釋兩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道了聲自便,隨下人一道出去了。
印墨寒前腳剛走,樑上便跳下一個人來,不是冬桃又是誰?她其實也隨阮酥一道來了,只是和守在門外掩人耳目的寶笙不同,她一直藏在暗處,故意不讓印府的人瞧見。
阮酥眯起雙眼,吩咐道。
“蛇已出洞,你替我盯緊她身邊的人,我們要先摸清她的把戲,纔好將計就計。”
冬桃點頭,重新躍上房梁,悄無聲息隱入暗處,玄洛與阮酥並肩站着,柔聲問。
“真的不需要我幫你?”
阮酥毅然搖頭。
“我自己的恩怨,我自己會了斷。”
知道此行不妥,祁金玉行事也還算低調,除了等候在外院的五名侍衛外,隨身只帶了兩個心腹宮女芳綰和蓮綰。
大概是爲了迎合印墨寒的喜好,祁金玉穿着一身樸素的散花水霧百褶裙,將通身明豔高貴的氣質銳減了不少,但依舊沒有換來印墨寒的刮目相看,一路上,印墨寒待她疏離客氣,對她的屈就似乎沒有一絲感動,連對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公主金枝玉葉,容不得半點閃失,下次還請不要擅自出宮,若有差池,下官實在很難向陛下交代。”
“本宮也是擔心印老夫人病情,纔出此下策,對了,本宮還專程從宮中帶了一位太醫給印夫人診治。”
“多謝公主!印某已替家母尋到良方,不勞公主費心了。”
祁金玉面上微微笑着,似乎並不介意印墨寒的怠慢。袖中的手卻慢慢收緊了,印墨寒的魂,只怕全都在屋裏那個小賤人身上,很好,趁着今日這個絕好的機會,我便叫你徹底死了對她的心思!
兩人一同來至裏屋,正坐在印母牀前的阮酥,見了祁金玉似乎十分驚訝,不確信地道。
“七……公主?”
說着便要行禮,祁金玉親厚地微笑着,連忙上前攙住。
“阮小姐不必拘禮,本宮同你一樣,只是前來探望一下老夫人,略坐一坐就走!”
她擡頭猛然見到阮酥身邊的玄洛,心下一驚,卻還是假裝鎮定地道。
“九卿大人怎麼也在?”
玄洛微微一笑。
“玄洛是受邀前來治病的,怎麼?公主不願見到我?”
祁金玉道了聲說笑,臉色不太好看,她在印母牀邊坐下之際,朝站在一旁的蓮綰使了個眼色,蓮綰便趁衆人不備,悄悄退了出去,阮酥心知肚明,卻也假裝未察覺。
一時備好的銀針拿過來了,玄洛藉口要替印母施針,婉言讓衆人不要圍在旁邊,以免造成影響,印墨寒擔心離開自己的視線,祁金玉會趁機對阮酥下手,一時猶豫起來,卻沒料到阮酥主動起身道。
“師兄施針,恐怕耗時不短,若是印大人方便,可否安排公主和阮酥先去廂房等候?”
印墨寒看了她一眼,眉頭竟開始輕跳。
他直覺阮酥知道祁金玉的刺殺一事的主謀,今天這一場相遇,看似巧合,卻又絕不會是巧合,以他對阮酥的瞭解,但凡謀害過她的人,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哪怕對方是公主之尊。
印墨寒略覺頭痛,他猜不透阮酥要做什麼,但他若阻礙她,她必然不會給他一絲好臉色,他可不希望剛有所改善的關係又回到原點。
權衡之後,印墨寒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吩咐下人將祁金玉和阮酥帶往方向相反的廂房內休息。
兩人走出印母臥室,阮酥對祁金玉行過禮,便帶着守在門口的寶笙往西廂走去,祁金玉望着她,露出一絲冷笑,直到阮酥身影消失在迴廊盡頭,蓮綰正巧回來覆命。
她湊近祁金玉耳畔低語一陣,祁金玉眼中閃過寒芒。
“現在玄洛和印墨寒都在印夫人房中,她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你動作利落些!”
印府的丫鬟把阮酥主僕二人帶進廂房便徑直告退了,剛合上的門很快又被人推開,冬桃閃身進來。
“小姐,我跟過去看了,公主的五個侍衛在前院候着,那個蓮綰把印府轉悠了一遍,在後院發現一塊菜地後,便向前院去了,鬼鬼祟祟交代了侍衛一些話,卻聽不清楚是準備做什麼……”
阮酥凝眉想了一陣,就算是公主,在別人家的地盤上,不可能明刀明槍的殺人,必然想見機行事佈下陷阱,陷阱……陷阱?
阮酥突然笑了,原來如此,真是簡單粗暴啊!
她招手叫冬桃湊過來,低聲吩咐了她幾句,冬桃瞭然,徑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