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九重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羈押
    隱忍不發,便是帝后二人對蘇睿當年捍衛西霞最後的報答。

    最好的結局自然是希望蘇暮寒懸崖勒馬,與楚朝暉母子相依,安然地待在安國王府。若他一意孤行,無論是楚皇后還是崇明帝,手下都不會容情。

    這些話,崇明帝自然不會與蘇暮寒透露,只提醒他九月裏喜事連連,慕容芃將正式冊封爲太子,年幼的阿萱也將封王,還有慕容薇與慕容蕙都會賜下封號、溫婉還要冊封爲郡主。

    崇明帝拍着蘇暮寒的臂膊,欣慰地說道:“安國王爺的位子,遲早都要給你,便一併定在今年九月。待你承襲了父親的王位,與他一樣鎮守在邊城,遲早會成爲像你父親一樣頂天立地的英雄。”

    方纔的欣喜如絲線漸漸抽離蘇暮寒的身體,到似是被人拿着鏡花水月的虛幻擺了一道,他籠在涼綢袖中的雙拳已緊緊攥起。

    崇明帝說得有些動容:“你身上有着三年的孝期,朕本打算待你孝期一滿再委以重任,偏你一片赤誠。阿薇的封邑上,朕已擔了溺愛的名聲,便爲了成全你,再從你身上奪情,大不了叫言官們再罵幾聲。”

    是巧合,還是帝后有所查覺?蘇暮寒渾身都似有火在燃燒,像要爆炸一般。

    細細分辨崇明帝這番話,偏又句句合情合理。他擡頭想從崇明帝臉上尋找端倪,一向溫吞的姨父還是那幅儒雅的神情,關切裏帶着慈愛。

    蘇暮寒重重吐出一口氣,無力地倚在寬大的太師椅背上。在心內粗粗一算,選在金秋時節,九月裏纔要進行冊封。

    待一切塵埃落定,已進了十月。

    邊城十月飄雪,他便是再迫切,又哪裏有藉口選在冬季大雪封山時踏上征程?母親去過邊城,知道那裏冬日的蕭瑟難行,斷斷不會同意他那時出京。

    便是最快,也要等到來年春天,四五月裏道路才能暢通。那時再去邊城,邊關的將士們還有幾個能將他這新任的安國王爺與父親相提並論?

    似是冰與火的兩重天,蘇暮寒的心如被井水碚過,從外涼到骨子裏。

    崇明帝如沐春風,心裏笑得開懷。他打的正是這個主意,今年五月末李之方便已走馬上任,蘇暮寒最快在來年五六月份才能到達。

    依李之方的能力和軍中的威望,這一年的時間,早把軍隊牢牢握在手中。說不定,已然揪出了那幾個軍中叛將,斬斷了蘇暮寒的臂膀。

    望着崇明帝臉上一片爲自己打算、卻是不容轉圜的神情,蘇暮寒有苦無法訴,唯有將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提醒自己面上不能露出端倪。

    褪去親戚的身份,面前這人就是牢牢掌握自己命運的帝君,金口一開再無轉圜,蘇暮寒只能低頭謝恩。

    掩飾得再好,崇明帝也能瞧見蘇暮寒眼中片刻即逝的陰霾。他重重拍着外甥的肩膀,又給了蘇暮寒一絲的錯覺,似是要將西霞的重擔壓在他身上。

    步出了御書房,

    蘇暮寒立時想將這番不利的言語與蘇光復分享,也不再回含章宮與母親告辭,匆匆往宮外走去。

    夏日的風隔着湖水從花間吹來,甬道兩側翠竹婆娑,宮裏處處帶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與甜香。蘇暮寒哪裏有心欣賞,只覺得嗓子眼裏像梗着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刺得一陣陣發疼。

    慕容芃即將問鼎儲君之位,欽天監已經看過了日子。自此往後,他見了這黃口小兒便要行叩拜之禮。

    不獨是他,連那個奴婢生出來的慕容萱,素日裏他與慕容薇都不待見的東西,今次居然一併封王。雖然世襲的安國王爺也是上玉碟的親王,可身份上差了一等,他一定會排在皇子出身的慕容萱後頭。

    是可忍孰不可忍。蘇暮寒眼前彷彿又閃過鮮血瀰漫的大殿裏,父親跪在崇明帝腳下那一幕。

    蘇暮寒不要歷史重演。同是楚家的女婿,憑什麼他的父親戰死沙場,慕容清卻能穩坐龍椅?憑什麼,都是楚家的外孫,他與慕容芃之間還有高低貴賤之分?便是個庶出的兒子,還在踩在自己上頭?

    若是一定要分,他絕不會向父親那樣甘心認命。以自己的聰明與才智,又怎麼能屈居在慕容芃之下,以後要對他俯首稱臣?

    反,一定要反。步出了皇宮,沒有鳳尾竹枝葉婆娑的遮掩,炫目的陽光光白花花兜落下來,卻照不進蘇暮寒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不顧刺目的陽光,蘇暮寒固執地擡頭看天,做出了攥拳的手勢。

    世道如此不公,從袁非到一個一個的蘇家族人,他們爲了匡復大周,流的血已經太多。蘇暮寒望着金燦燦耀眼的太陽,不顧自己內心的扭曲,發下了此生的重誓,親人的血債一定要以慕容家的血來償還。

    慕容薇卻不曉得蘇暮寒此時心裏的陰暗,與羅蒹葭鼓搗完了香,聽了流蘇稟報,蘇暮寒來去匆匆,本就不放在心上。樂得不遇他相見,便約着羅蒹葭往含章宮找姨母敘話。

    待蘇暮寒出了御書房,崇明帝卻是將面上溫雅的笑容一收,吩咐玄霜傳夏鈺之進宮。不待夏鈺之坐定,崇明帝便頒了口諭:“是時候敲山震虎,立即緝拿欽天監正使江留入獄,仔細審問那一味涼茶樓的底細。”

    夏鈺之俯身領旨,追問了一句:“揚州那邊如何處置,請陛下明示。”

    揚州郡守貪墨之事漸漸浮上水面,牽動了江陰一大批地方官盤根錯節。唯有以雷霆之勢連根拔起,此時還稍稍欠着時機。

    崇明帝拈着鬍鬚,再三沉思,做了更縝密的打算。他說與夏鈺之:“揚州那邊着人盯緊,稍待些時日,等錢唯真兜不住匯通錢莊,我們再一網打盡。”

    夏鈺之得了聖諭,即刻點了一隊御前侍衛,將江留府上團團圍住。傳下崇明帝的口諭,查抄了江留的外書房,將他羈押在詔獄不許人探示。

    並未公佈江留的罪名,便更叫人添了揣測。消息幾乎同時傳到劉本與蘇光復耳中,蘇光復尚未有什麼動靜,劉本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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