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天之下 >第二十四章 國手
    柳敬宣到任揚州城以來,揚州城及四周縣城的官員紛紛前來道賀。就是這一帶的鄉紳巨賈也成羣結隊前往府衙道賀。送禮的人在府衙門外排成了一條長龍。

    柳敬宣對於這些送禮的人可謂來而不拒。

    柳敬宣將送來的禮物分成四類:名人字畫、珍奇古玩歸爲一類;綾羅綢緞、貴重藥材歸爲一類;珍珠瑪瑙、貓眼碧璽歸爲一類;銀兩、銀票歸爲一類。凡送禮者必須在事先準備的功德簿上籤上名字和時間。

    柳敬宣幾乎沒日沒夜地和送禮道賀的人喝茶、寒暄,送走了一撥又一撥人。幾天下來,柳敬宣感到全身都要散架了。

    總算把所有人大發走了,柳敬宣見天色尚早,就去賬房找蕭讓。

    蕭讓此時已不再是刑名師爺,而被柳敬宣報吏部升爲知府總管,享俸通判。雖爲虛銜,但蕭讓依然很高興。凡是給柳敬宣送禮的都要經過蕭讓登記造冊,所以這幾日蕭讓更是忙得焦頭爛額。幸虧事先柳敬宣給蕭讓增添了幾個人手。如果只有蕭讓一人,此刻恐怕早已吐血三升,魂歸故里去了。

    柳敬宣一進賬房,見到蕭讓正在伸腰捶腿,微笑說道:“蕭先生,這幾日着實把你累壞了,不如我們休息一下。”

    蕭讓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大人。那我們就各回各屋,早些用飯安歇吧。”

    柳敬宣指指外面的日頭,笑道:“這太陽還未落山,此時安歇未免太早了吧。”

    蕭讓眼睛轉了轉,問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柳敬宣捋了一下短髯,神祕地一笑,說道:“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們手談一局如何?我們好久沒有對弈了。”

    蕭讓一聽之下,連連搖頭說道:“大人,恕學生不能從命。別人不知道,學生還是知道的。大人棋藝高絕,從來都不肯讓別人贏過一回。這府衙內外,沒有人願意和大人對弈。更何況這棋道艱深,哪裏是休息,簡直是遭罪。我還是回屋休息了,告辭。”說完,起身一揖,轉身走了。

    “蕭先生,蕭先生。”看着蕭讓遠去的背影,柳敬宣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回到自己的屋中,換了一套便裝,向府衙門外走去。

    柳敬宣閒庭信步,不知不覺來到瘦西湖邊。看着這殘缺不全的湖面,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忽然,他遠遠看見湖邊的一棵大樹下圍了一羣人。

    柳敬宣一時好奇,便走上前瞧瞧。

    這羣人人數不多,在人羣的正中坐着一個年老的僧人和一箇中年文士,他們正在對弈(下圍棋)。

    老僧人一身土黃色僧袍,腦袋去青鏨亮,上授九點香疤。兩道慈悲眉有些花白,面容安詳,神態和善。

    中年文士一身灰色布袍,寬額黑髮,鼻直口方,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頜下一副短髯。

    柳敬宣不由得眼前一亮,臉上彷彿綻開了一朵月季花。

    他仔細觀瞧,從棋面上看,那名僧人基本算是輸定了。

    過了一會兒,僧人雙手合十說道:“林施主果然不愧爲當世國手,老衲又輸了。”

    林姓施主將棋子緩緩收進棋罐,笑道:“智月禪師說笑了,國手

    我哪裏敢當。”

    智月禪師站起身,正要和林姓施主告辭。

    旁邊一名白衣少年走上前,向林姓施主深施一禮,說道:“前輩棋藝非凡,不知在下能否討教一二。”

    林姓施主上下打量眼前的白衣少年。

    這少年面目清秀,一襲白衣,舉手投足,瀟灑飄逸。

    林姓施主不免心中多了幾分好感。

    林姓施主微微一笑,問道:“請問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白衣少年恭恭敬敬地說道:“小姓上官,雙名雲英。但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林姓施主很滿意上官雲英的彬彬有禮,手捻鬍鬚說道:“我姓林,雙名道宏。既然小兄弟有此雅興,那我們就對弈一局。”

    上官雲英又施了一禮,然後坐到林道宏的對面,在林道宏的謙讓下執黑先行。

    那位智月禪師也來了興趣,站在一旁觀看。

    開始還看不出來什麼。當雙方走到第一百三十六手,黑白雙方開始進入殘酷絞殺。

    林道宏看着面前的上官雲英,感到非常喫驚:對面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棋藝竟如此精湛。自己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難以應對。自己平生愛棋成癡,但似對方這等年紀還不及此人的棋藝。若是再等幾年,自己必將甘拜下風。

    智月禪師更是喫驚,對於上官雲英的棋藝感到不可思議。

    當雙方下至三百一十一手,上官雲英嘆了一口氣,輕輕將黑子一枚一枚放入棋罐中。然後向林道宏拱手施了一禮,說道:“前輩棋藝精深,在下自愧不如。今日承蒙不棄,着實受益匪淺。”

    林道宏捋了捋鬍鬚,微笑說道:“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精湛的棋藝,是林某前所未見之事。他日小兄弟必當勝林某一籌啊。”

    正當旁邊的人都嘖嘖稱讚上官雲英的才華出衆之時,柳敬宣悄悄擠過衆人,上前一步,躬身一揖說道:“林先生,你好。恕在下冒昧。我也是愛棋之人,不知能否在臺前領教一二。”

    林道宏上下打量了一下柳敬宣,發現對方年紀在而立上下,面白如玉,眉目俊朗,也是個文士,便說道:“這天色已晚,而且我也有些乏了,改日再戰如何?”

    柳敬宣微微一笑,說道:“打擾先生實在是抱歉。但在下對先生的棋藝實在是欽羨得很,故不避冒昧,向閣下討教。在下聽聞孔子聆音,三日不知肉味。先生乃是棋道大家,想必知曉時間和乏累絕不可能成爲藉口的。”

    林道宏看看四周。

    上官雲英、智月禪師和周圍的人本來也都準備走了,但聽得柳敬宣這麼一說,都停了下來,想一睹究竟。

    林道宏號棋聖,人稱當世國手。他聽出了柳敬宣的弦外之音,也感受到衆人投來的目光。他雖不是自命清高之人,但在烏鷺之道,豈能示人以怯弱。

    林道宏點了點頭,笑笑說道:“既然這位兄弟自稱愛棋之人,想必棋藝也不一般。那在下就領教一二。但說好,這天色不早,只能對弈一局。”

    柳敬宣神祕地一笑,說道:“謹遵先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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