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相 >第四章 一把松子的友情
    沈懷瑾怕他改變主意,忙上前拉住他坐在桌邊,將松子的粗皮一顆顆搓開來,開始敘敘的說着:“我孃親之前買的,我最喜歡喫的,可最近娘不知道和爹跑哪去了,我都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原本阿姐要帶我回京去的,不知怎麼來這了,我一個人呆着,真是無聊的很,又有點害怕,不過我習過武,想着阿姐沒有習武都不怕,我也好些了。 ≥ ≤”

    說着一邊將松子的粗皮搓掉,一邊討好似的塞到吳金南手裏:“我阿姐剝的,你嚐嚐唄。”

    吳金南聽他說着,慢慢嘗着手裏的松子,想來這幕是好久都沒有生過了,無數山珍海味竟也不如這幾粒松子。

    沈懷瑾邊搓邊敘敘的說着,自己與姐姐如何來與母親來找爹,如何又失散了,如何來到這大營,如何又被安置在這裏。

    吳金南就安靜的聽他說着,間或搭上兩句,大概聊了一盞茶的功夫,門外候着的士兵進門對着吳金南耳語了幾句,吳金南便提出告辭,沈懷瑾儘管不捨,還是與他依依惜別,口裏還說着:“吳大哥,你要常來啊,我們會武藝,我也可以和你過幾招的。”

    吳金南儘管忙,倒也是和氣的應下了。

    走的時候,吳金南想道:“可不是瘋了,這麼多的事情等着,我爲了把松子,和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說了這麼久。”

    吳金南走後沒有多久,沈瑾瑜便回來了。

    沈懷瑾跳上去,把剛纔的事情說給她聽,說有個特別漂亮的哥哥,還聊了天,沈瑾瑜微笑聽着,道:“人家是參將很忙的,不見得有空再來。有個好消息,我們可以跟着軍隊回京了,這幾天就要出了,你來的時候急,沒有和廟裏的主持告別,我們這兩天告個別,就準備回京吧。”

    沈懷瑾高興的跳了起來:“阿姐,是真的嗎,太好了,我們可以回去看韓伯伯,還有哥哥。阿孃也會在那裏等我們嗎?”

    沈瑾瑜笑着摸摸沈懷瑾的頭道:“會的,都會看到他們的,只是京城局勢複雜,韓伯伯在朝爲官,不知立場如何,最近切莫再提起他,別人問起,只說我們投靠親友就好了。”

    沈懷瑾點頭稱是。

    現在兩人不再是揭榜的醫者,而被奉若上賓,不僅分別住了兩個小營帳,也能夠四處走動一下,沈懷瑾前幾天被悶壞了坐不住,到周圍去溜達了,沈瑾瑜則收拾好兩人前幾日未洗的髒衣服去河邊洗。

    他們的營帳依水而駐,營帳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河,平時士兵們飲用洗衣便在此。這時候大概都在晚餐,沒有人在附近,沈瑾瑜就着河水洗淨了衣服,靠着河邊的樹看着流水開始起呆來。

    如今也算大事已定,只是不知道父母現下如何,離開的時候爹的狀態好像不是很好,自記事起,她就沒有見過爹受傷孱弱的模樣,那天,似乎真有點嚇人。

    傳說最是誤人的,她從來聽到的傳說都與事實不一樣,傳說中的祖父是大儒的模樣,爹是凶神惡煞的模樣,傳說被程副將殺掉的邵南王第一智將顧四海,也並沒有死掉。她不信傳說。以前提起回京是高興的,她從小在那邊長大,她有閨中好友,有韓伯伯家的哥哥姐姐一起,現在爲何提起回京只覺得前路茫茫呢。

    神龍見不見尾的薛神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她連句道別都沒來得及說,心裏也覺得有點失落,有些人,一別就不知何時再見,爹孃呢……

    吳金南走到這裏來的時候,看到沈瑾瑜正靠在樹邊,河水潺潺流動,印出殘月慘淡的白光,照着河水,也印的她臉色一片慘白,上次在病牀前,吳金南雖然沒有仔細看她,但也覺得她就算穿着男子的服飾,也自有股溫婉之氣,吳金南本是練武之人,目力比別人自是要好,就着月光,看着她的臉上表情似有悲慼之感,想着沈懷瑾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吳金南似也明白她的苦楚之處,他年少的時候,也有這麼孤苦的時候,他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她,一會兒沈瑾瑜似有察覺,朝他看了過來,忙起身笑道:“吳參將,找我可有事。”

    吳金南看着她雖然看起來鎮定自若,

    但臉上卻慢慢地泛起紅暈,心裏猜度道:不該找這個時候道謝的,畢竟是大姑娘了,那幾天雖然因爲我受傷照顧了我幾日,這時候還是不好意思了吧。

    人已經來了,也不好不說什麼,便道:“剛纔問人說你在這裏,前幾天煩你照顧我,救命之恩不敢言謝,只是”

    沈瑾瑜忙接口,沒有讓吳金南將話說完:“吳參將客氣了,我只是幫手,救人的還是薛神醫,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呢。”

    吳金南道:“一碼歸一碼,薛神醫的情我自會承,你就不必多說了。”說完又覺得自己口氣太冷硬,緩和道:“以後有事,只管開口。”

    沈瑾瑜含笑謝過,吳金南不習慣與女子打交道,又想起下午見面時自己的無禮更有些抱歉起來,便有些訕訕然,沈瑾瑜又問了問傷口之事,知道並無大礙了,便將洗好的衣服拿好各自回營了。

    這邊許仲與程軒及底下的參將商議,準備回京之事。沈瑾瑜姐弟回了次寺廟便跟着啓程了。

    程軒幫沈瑾瑜安排了馬車,沈懷瑾會騎馬,他被安排了性子較爲溫順的馬匹,車走的不慢,程軒怕沈瑾瑜沒有辦法跟着路程,沒想到她雖樣貌瘦弱,但一直撐着,沒有叫過半句苦。

    一路大軍走來,卻也並不太平,時不時有餘部埋伏。

    沈瑾瑜姐弟二人並未表現出特別的慌張,離她們最近的一次,甚至有血濺在沈瑾瑜的臉上,臉色雖蒼白,卻神色如常,只是護住弟弟坐在馬車的角落。

    倒是程軒有時不忍,乘着軍隊整修的時候,他會帶她們到附近的鎮上,找個客棧洗澡換衣服。沈瑾瑜雖然不好意思回絕程軒的好意,但基本上邀請她們三四次,她也是最多接受一次。其他時候,都只是跟着軍隊。

    程軒在京城中就是有名的風流倜儻多情公子,世家公子出身,身邊圍着的姑娘不少,他見過許多像沈瑾瑜這般的嬌滴滴的姑娘,只是一時沒意料能有姑娘似這般能堅持的,倒是暗暗佩服了起來。

    這邊沈懷瑾對許仲將他“請來”頗爲不滿,每每許仲和程軒一起出現,他都乘機跑去找吳金南。

    吳金南原本是十分話少,起初是因爲沈懷瑾是恩人的弟弟,對他格外寬容些,但是到了後來,他既憐他身世也算得坎坷,又羨他十來歲的年紀,還能若孩童般在他姐姐身邊撒嬌,複雜的情緒混合,倒是有了些真心的喜愛。

    如此在路上走了十來天,行程過了大半,沈懷瑾畢竟年紀小,已是很不耐了,馬也不騎了,常常躲在馬車裏面,有時候沈瑾瑜還要照顧他,要軟言安慰他還要爲他唱歌或者唸書聽,沈瑾瑜自己也是有些受不住了,但撐着一口氣,人瘦的厲害,像風就能吹走一般。

    程軒有時候過來看他們姐弟,看着瘦小的沈瑾瑜還要拿出精神來安慰弟弟,眼睛卻亮晶晶的,放出光彩來。

    再過了十來天,基本已是回京在望了,臨京城近了,吳金南拿出他隨身的玉牌送與沈懷瑾道別:“此去京城,怕沒有機會常見面,你和姐姐若有需要,只管拿着玉牌來找我。我現下住在長公主府內,應該不久就能自己開府,你們住在何處你阿姐現在告訴你了嗎,我到時也可以找你。”

    沈懷瑾道:“阿姐說到了京城我自然就知道了,我以前就年紀小,忘了住哪了,好像是韓伯伯,但地方又不記得了,吳哥哥,你搬了府,真的會去找我嗎,我還可以和你切磋武藝呢。”

    吳金南不捨的摸摸沈懷瑾的頭,最近的路途,兩人常常說話切磋武藝,他都忘了有多久沒有和人有這麼輕鬆的相處過了,他是公主府的僕役出身,人人都認爲他是長公主的禁臠,位低的人巴結討好,位高的人看不起他,誰想過,在軍中他也是靠真刀真槍在衆多禁軍中打拼上來的,原本程軒和他一起受傷,後來兩人清醒後,許仲才明白他是爲救程軒受的傷,關係緩和了點,但誰知道回京後又怎麼樣呢。

    第二天中午,許仲帶着大軍在城外十里處紮營,程軒與吳金南先行回宮面聖,並派親兵送沈瑾瑜姐弟去城中投靠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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