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唐金手指 >第345章 遠行
    就要離開大唐了,從每一個人的臉上能看見慌張、沮喪、痛苦和絕望,就是沒有絲毫的喜悅,車隊壓抑的氣氛能讓人暴怒。

    那些歌姬在聽說自己要去倭國之後抱頭痛哭,將自己最心愛的東西拿出來送給其他的姐妹,希望她們明年這時候還能記起自己。而那些被派往倭國的官府隨從一個個如喪考妣,被人監視着登上了馬車,臉上掛着兩行熱淚和親人折柳灑淚告別。

    十里長亭外送迎的人非常多,一個個錦衣革帶神情肅然,舉着碗裏的酒嘴裏吟誦着送別的詩句,以盧翹爲首,刺史作陪,呼啦啦足足有幾十號官員,他們只是和遣唐正副使寒暄幾句,更多的則是與阿倍仲麻呂親熱的道別,甄乾是何許人也。

    在這些官員中,阿倍仲麻呂是接受漢家教化最成功的一個,穿着漢家的衣冠,喫着漢家的食物,說着漢話,用儒家的思維去思考這個世界,這樣的人不管以前是什麼人,現在都是漢人,值得這些官員去炫耀自己教化萬民的成就。

    甄乾這時候突然的發現,如果自己想成名非常的容易,容易到了都不需要自己去刻意宣揚,自己已經名滿天下了。

    一首《送別》讓所有的揚州官員都知道甄乾和輕煙這兩個人的存在,甄乾的詩詞,輕煙的嗓音和琴聲飄蕩在長亭內外,只要看一眼那些隨着節奏慢慢清唱的官員,用不了半年,以後整個大唐在送別時都會吟唱這首曲子,到時自己想不成爲名人都不行。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衆人舉杯同飲,齊聲感嘆:“翹首望長天,神馳奈良邊。三笠山頂上,想又皎月圓。”

    阿倍仲麻呂舉杯大聲吟誦:“銜命將辭國,非才忝侍臣。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伏奏違金闕,騑驂去玉津。蓬萊鄉路遠,若木故園林。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

    這種場合甄乾一般都是有多遠離多遠,抄襲幾首送別詩不是不可以,可惜自己現在絲毫沒有這樣的心情,躲在一邊冷眼看猴子戲。

    忽聞身邊有人輕聲吟誦:“美女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溼,不知心恨誰!甄主事感覺這句詩如何?”

    回頭見一中年男子已經端坐在自己的身邊,手中的酒碗意思了一下,呵呵笑道:“甄主事的心好恨啊!輕煙雖算不上絕世佳人,卻琴藝嗓音無雙,對甄主事情深意切,妾有情郎卻無意,這是爲何?”

    甄乾無言以對,不知道顧況什麼時候變成了長舌婦,李白這首《怨情》詩用在這裏實在不合適,輕煙豈是待嫁的閨中女子,怨自己何用。

    “此去長路漫漫,不知歸期,甄主事多多保重!”顧況見甄乾不答,知道此事旁人勸不了,早聽說月容對他也有情義,可惜卻眼睜睜的看着被別人買走,後來慘死在暴民手中,多少風流才子一想起來都扼腕嘆息。

    甄乾沒有想到這位後來被稱爲大儒的顧況還喜歡調侃別人,“江河萬里,無限風光在險峯,不去探求焉能看得世間的美景

    ,人人都對出使倭國畏懼如虎,甄某卻不這樣認爲。司馬遷在《史記》裏有一句話,叫十里不同風,千百里不同俗。早在先秦之時,我們的古人就已經踏遍了這片土地,千年之後,我們依然還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卻再也沒有踏出這片土地一步,難道顧兄不覺得我們現在已經連古人都不如了嗎?”

    後來能成爲大儒的顧況,眼光自然不會狹窄,而生情開朗的他同樣抱着一種嚴謹的求學心態,聽着甄乾講述關於先人的歷史,聽着聽着冷汗都流下來了。

    “三皇五帝時期,我們的祖先不過是住在黃河上流地區,皇帝戰蚩尤,大禹治水……,從這些神鬼傳說中知道,祖先探索的腳步一刻都未停止過,而現在唐人卻被大海止住了腳步,失去了探索之心,大海之賓,燕山之北,西域戈壁之西,大理之南,這些地方以外還有無數的部落……。”

    “都說人生不過百年,但事實上人很少能活過古稀之年,想想舞勺之年不過懵懵懂懂,而立之年也不一定能立業一展身手,算下來人一生也不過四五十年而已,除去喫飯睡覺讀書出門交友,真正用於做事情的時間又有多少,時不待我只爭朝夕,這就是我的想法?”

    這些話甄乾只能和顧況這樣的人說,也只有顧況這樣的人才會去思考自己的話,和什麼人說什麼樣的話,就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換成盧翹這樣的人,自己打死都不會說的。

    顧況的反應是沉默,並沒有指責甄乾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只是不明白甄乾心裏是怎麼想的,又是從那裏知道這些事情的。

    藤原刷雄的出現爲兩人解了圍,“時辰不早了,該啓程了!”

    顧況還有許多的問題想問甄乾,看着已經緩緩遠行的馬車嘆了一口氣,和身邊的盧翹道:“此子心胸廣闊,非池中之物,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盧翹不解的看着顧況,“逋翁爲何看好此子?”

    “此子剛纔和顧某談起《水注經》和四夷之地,眼界甚是寬廣,說到夏商周先人不畏艱險向外探索,而如今唐人不過是在先人探索的土地上生活,卻已經沒有了先人的勇氣和雄心,顧某聽完汗顏惶恐,再想到此子如今遠行萬里出使倭國,恐怕也是他求知的一部分,也許他日能成爲蘇武、班定遠一樣的人物。”

    盧翹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盧某聽說此子不願意出仕,在家搗鼓出美味的飯食,多是一些奇巧之物,心胸實在算不上寬闊,雖有些才氣,卻算不得賢士,這次出使倭國如果能磨鍊一番也不算是壞事,今後成就還有待考量,逋翁高看了此子?”

    顧況知趣的閉上了嘴,世家大族看不上小門小戶,不要看如今七宗五姓風光不再,但底蘊依舊,想要讓他們平等的對待其他士子不容易。

    “看着吧!”顧況心中哀嘆一聲,在別人眼裏甄乾就是一個異類,才學被人重視的時候,所作所爲卻讓人看不起,不僅是因爲他的爵位,還因爲他毫不掩飾自己經商的行爲,風流才子,這個纔是才學的才,而不是財物的財,只要是有才氣的士子都會和經商劃清界限,大詩人李白就從來不談自己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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