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屍道無極 >第十五章 賭一把
    “小年!”

    一聲斷喝,嚇得閻小樓皮子一緊。

    他倏地一擡眼,就見賈登科將季嵩年的一雙小手包在掌中,明明青筋暴露,卻一副不太敢用力的樣子,慢而又慢的蹲下身來。

    由仰視變成平視,季嵩年直犯迷糊:“師兄,怎麼了?”

    賈登科垂着眼,連口大氣兒都不敢喘,直到季嵩年順着他的力道鬆開法印,一直懸着的心才總算放了下來。

    將又溼又涼的手掌往腿上一撐,他耐着性子,儘可能和緩道:“小年,你要做什麼?”

    季嵩年抿嘴一笑,笑得像只偷嘴的小狐狸,嘻嘻哈哈道:“我就是試試。”

    眼皮突地一跳,心火蹭蹭的往上竄。賈登科強壓怒色,沉聲問道:“這是能試的嗎?”

    季嵩年嘟起嘴:“師兄,你別生氣嘛……”

    “問道之前不許烙骨,這是鐵律,你不知道?”

    小傢伙死不認錯,一味地撒嬌、賣乖,終於把賈登科徹底惹惱了。不等他說完,便鐵青着臉,猛地呵斥了一句。

    季嵩年愣愣的看着他,小嘴一癟,眼圈一下就紅了。

    在他的記憶中,十師兄一向是最溫和的,脾氣好到沒話說,還從未對誰如此疾聲厲色過。

    自覺受了委屈,季嵩年把小拳頭攥得緊緊的,衝着他就是一通大喊大叫:“試試怎麼了?我又沒想烙骨。”

    事已至此,小傢伙仍不思悔改,賈登科也狠下心腸,雙手將人箍住,就盯着他的眼睛,語氣越發嚴厲:“沒想烙骨?你說的倒輕鬆!不起屍還好,一旦起屍,若不烙骨必受反噬。到那時,你要怎麼辦?”

    此時的賈登科,一掃文弱之氣,目光極是兇悍,咄咄逼人,季嵩年是真的有些怕了。

    奮力掙開他的鉗制,小傢伙往後一縮:“反噬就反噬,又不要你管。”

    色厲內荏的吼了一嗓子,他撞開閻小樓,帶着滿眼淚光,氣鼓鼓的跑掉了。

    閻小樓被撞了個趔趄,回手扒住門框,探着腦袋看了一會兒。發現季嵩年直接奔着白鐵成的房間去了,不禁有些擔心:“師兄,小師兄好像去找師伯了。”

    冷哼一聲,賈登科一振衣袂,語氣衝得很:“都是慣的,不用理他。”

    他這個小師弟,也就是趕上了好時候,剛巧二師兄、三師兄都不在,師伯門下無人,又上了年紀,心腸難免會軟一些。碰上點雞毛蒜皮、旁枝末節的小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從不計較。

    可這次,他犯的是大忌。

    真要一狀告上去,少不得還要挨頓訓斥,小傢伙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番思量,閻小樓渾然不知,只看見賈登科依舊是橫眉立目,一臉的餘怒未消,也就沒敢往前湊。

    轉過頭來,將三具屍身挨個打量一遍,他是越看越喜歡,越瞧越高興,一個沒留神,居然癡癡的笑了起來。

    賈登科剛剛整理好心緒,順着他的視線往地上一看,頓時又皺起眉頭,試探着喚了一聲:“小樓?”

    沒反應?!

    賈登科側了側頭,閻小樓那一派狂熱的目光落在他眼中,頓時將本已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勾了起來。

    好嘛,剛把季嵩年罵跑,他居然還敢心存妄念。合着他只顧看戲了?

    指節捏得“咔咔”直響,賈登科揚了揚聲,異常平靜道:“小樓,擦擦口水。”

    “啊?”

    閻小樓也是真聽話,循着聲音回過身來,吸氣的同時,還真用袖頭在嘴角抹了一把。可低頭一看,袖口根本沒有水印兒,又茫然的叫了聲“師兄”。

    賈登科的眼睛是冷的,臉上卻帶着

    些許笑意,若無其事道:“怎麼,你也想試試?”

    驚詫自眼底一閃而過,閻小樓掩飾性的摸了摸鼻子,目光一飄,既不承認,也沒敢否認。

    “剛纔的話,你都聽……”

    話音一收,賈登科怔了怔,心底突然冒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閻小樓眼中那份狂熱,似乎不是“玩心重”三個字所能解釋的。

    季嵩年無意爲之的事,他呢?

    念及此,賈登科心口一絞,目光冷如寒霜,森然道:“你想烙骨?”

    閻小樓張了張嘴,本意是不想騙他的。可擡眼一瞧,師兄臉上竟是陰雲密佈,表情幾近猙獰。如果實話實說,他怕師兄會祭出靈劍,當場給他來個清理門戶。

    艱難的嚥了口唾沫,他終究沒敢火上澆油,只好違心道:“沒、我沒有。”

    “最好沒有!”

    劈頭蓋臉扔下一句,賈登科拂袖就走。

    閻小樓望着大門,剛要去追,回頭看看那三具屍骸,又怎麼都捨不得離開了。正當他猶豫不決之時,賈登科忽然如鬼魅般折了回來。

    由於正擋在門口,又逆着光,閻小樓看不清師兄臉上究竟是副怎樣的表情,只聽見他以寒徹透骨的聲音如是說:“五師兄生性孤傲,桀驁不遜。當年,以天元七重境強行烙骨,最終招致反噬。若不是師父、師伯出手,只怕早已命喪黃泉。饒是如此,一身修爲也毀損殆盡,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了這十幾年。”

    沉默良久,他冷冷地問:“閻小樓,你與五師兄相比,又當如何?”

    一句質問,問得人啞口無言。

    入夜。

    閻小樓雙手交疊,仰面躺在牀上,就那麼直愣愣的望着天兒,黑白分明的眼珠動也不動一下。

    賈登科的話,威懾力十足。以他這般膽小如鼠的性子,是不該、也不敢再動什麼歪心思的。

    可他認真想了想,烙骨,拼的是修爲,更是道心。

    與其苦熬六十年,他倒情願去賭一把。

    夜漸漸深了,燈火闌珊,哭鬧了小半天的季嵩年終於消停下來。

    窗外安靜極了,幾乎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蟄伏良久,閻小樓突然翻身而起,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溜着牆根走到停屍房,他往左右瞄了幾眼,擡手將房門推開條縫,一閃身,鬼鬼祟祟的鑽了進去。

    躬身抽出匕首,他就勢往老者身邊一蹲,拉起對方的胳膊,對着裸露在外的小臂就是一刀。

    銳利的刀鋒劃過皮肉,一排淡金色的血珠慢慢滲了出來。

    閻小樓用刀尖挑開傷口,往兩邊看了看,他的皮肉微微泛白,還是正常的顏色。

    按照同樣的方法,他又分別在另外兩具屍身上割了一刀。

    男屍平平無奇,體液已經凝固。女屍的情況和老者相似,就是血液的顏色相對較深。

    修行之人,無論仙也好、魔也罷,修的都是不壞金身。從表面看,沒什麼異常,可血液、機理、筋骨,會依次由原本的顏色變成淡金色、明黃色、金色。

    由此推斷,女屍生前修爲最高,應該在問道境,老者次之。至於那具男屍,只是尚未入道的普通人。

    一般來說,生前修爲越高,化僵之後便越是厲害。與此相對的,烙骨時所要承擔的風險也就更大。

    閻小樓並不貪心,甭管孰強孰弱,能起屍就已經很好了。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站到男屍身邊,壓低聲音,將起屍訣念過一遍,一點柔光剛好落在對方眉心。

    幾乎同時,一雙眼睛“啪”地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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