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文不動。
宇文睿環顧了煜王府一眼,心中一痛,一個原本屬於他忌諱的問題脫然出口:“珏他,走的好嗎?”
林惜文轉過身,定定的看着他,很長一段時間裏,不動,不說話。
宇文睿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下意識道:“怎麼了?”
林惜文的睫毛微顫了一下,然後纔開口,用一種異常鎮定從而顯得有些冷酷的語氣緩緩道:“皇上不是已經能想到了嗎?死在自己哥哥手裏的人,他……走的好嗎?”
宇文睿一驚,林惜文的第二句話緊接而至:“至於他爲什麼會死,死的好不好,皇上與臣妾應該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吧?”
這句話明顯刺中了宇文睿的痛楚,年輕的帝王眼中怒色乍現,正要訓斥林惜文失禮,卻在看見她的臉後又是一驚——
林惜文睜着一雙大大的黑眼睛,眼中有兩行液體滑落下來,在雪白的臉頰上觸目驚心。
那不是眼淚。
而是…血。
泣血。
之後,便是大顆大顆的眼淚。
這樣的林惜文,意外地消融了宇文睿的怒氣,繼而瀰漫起的,則是同等的憐惜。
——因他不能爲宇文珏而哭,所以看見林惜文哭,就彷彿自己的悲傷也跟着她的眼淚被釋解了一般;而又因爲其實他和她出於一樣的境地,所以更能感受到此刻她能哭在人前,是多麼多麼的不容易。
宇文睿的目光閃爍着,慢慢地伸出了手……
林惜文看着宇文睿的這隻手,她知道,她以後,要走一條怎樣的路了!
林惜文顫顫地接住。
兩人的手就那樣輕輕拉在了一起。
宇文睿的手暖暖的,不像是宇文珏,他的手,始終那樣的冰涼。
然而,這卻是當今天下璧國最權威最高貴的一隻手。
林惜文凝望着自己與他交握的指尖,眸色深深,涌動着讓人難以解讀的情緒,片刻後,擡起頭,叫了一聲:“皇上。”
林惜文就這樣握住了宇文睿的手,沉下了頭:“珏死了,他死了,四國之內,再也沒有他了!”
或許,這是她唯一一次能放肆的在宇文睿的面前爲宇文珏痛哭!
所以,林惜文沒有絲毫的抑制自己的悲傷。
她相信,即便是宇文睿讓宇文珏去死的,他心底也會有傷痛,那是宇文珏啊!
可是,他是帝王。
他不能哭。
林惜文哭的更痛了,但沒有聲嘶力竭,只是這樣默默的抽泣着。
一絲絲,一聲聲,一道道……
慢慢的哭出了宇文睿心裏的痛,心裏的不捨,心裏的難過,心裏的愧疚……
“惜文。”
宇文睿沒有去抱她,但更用力的握緊了她。
他沒有出口阻攔,因爲,他現在也只能藉由林惜文,來抒發他心中痛。
他想到了林惜文跟在宇文珏身邊時所有的事情,也耐心的等林惜文哭了許久,纔開口道:“惜文,跟朕回宮吧,明天開始,和朕一起,看着大周。”
林惜文擡了頭。
宇文睿道:“就像阿珏一樣,可好?”
林惜文不是不知道,宇文睿身邊有四個謀士,可宇文珏死了,依照宇文睿的性格,無論從他後悔錯殺宇文珏這件事,還是對於他自身的維護,這四個人,恐怕他都不會留。
那麼……
現在是不是意味着,宇文睿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認可了她。
她是女子,不會對他的帝位有任何的威脅。
但,她知道,她不能就這樣答應。
果然,宇文睿似乎有些不確定了。
他又道:“惜文,和我說說話吧。”
林惜文道:“皇上想聽什麼?”
宇文睿說:“隨便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