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煙起胭脂滅 >第76章 戰前的寧靜(3)
    景妃一見奚桓,老遠就歡快地叫了起來,“聖上!”那架勢還真有那麼點兒‘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思。

    只消片刻,她奔到奚桓面前,媚眼一掃便見着奚桓被污了的衣衫,卻也不問便拜下去道:“臣妾擅自前來霧烈,還請聖上責罰。”

    好一個責罰!奚桓僅在心裏哼了一聲,笑容滿面地道:“愛妃不辭辛勞,跋山涉水地來探朕,何罪之有?”

    “謝聖上不罪之恩。”見奚桓無半點責怪之意,景妃笑顏如花,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總算落了地,涌起一片得意。看來,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依然重要,後宮大權遲早會掌握在她手中。

    爲做樣子,奚桓親自將景妃扶了起來,以顯恩愛之意。景妃自然也就半依半就起身。值此當口,一個一身凱甲、長得高大健碩的將軍領着兩個精兵衝來,見了奚桓就行跪禮,話聲無比哄亮:“臣祝融叩見聖上。”

    來得真是時候!奚桓心裏又是一聲冷笑,嘴裏卻說着無比和藹的話:“原來是朕的愛將!快快請起。聽說你這幾日一直親自佈置城防事務,甚是辛苦。這不,正好愛妃也到了霧都,你們兄妹倆也有些時日未見,正好一起敘敘舊。”

    “謝聖上隆恩。”景妃一聽這話,笑得樂開了花,妖嗔地謝恩。“兄長,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快謝恩?”

    “謝聖上恩典。”相較樂不可支的景妃,祝融顯得沉穩許多。

    一番相見招呼過後,禹浩與臨昭幾乎沒有說話,任由奚桓熱情地表演。客套話說完,景妃指着奚桓的衣衫,疑問重重地道:“聖上,誰這麼大膽子將您的衣衫……”

    “小事!”奚桓一句帶過。

    臨昭機敏地接了話:“景妃娘娘有所不知,聖上急於去迎你,剛出殿門就和送湯藥的宮人撞到一起。這不,衣衫也沒來得及換……”

    “聖上如此厚愛臣妾,臣妾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今後臣妾一定一如既往地侍候聖上。”景妃一臉羞態,小兒女情狀別提多嫵媚誘人。

    只是她的這些表現到了奚桓眼裏,完全變了味兒。

    “聖上,殿外風大,您身體要緊,還是進殿再敘爲宜。臣已經差人備了晚宴,稍適片刻即可送到。”禹浩三言兩語便爲幾人的相見一敘作了個小結。

    “就依軍師之言,設宴爲愛妃洗塵,也順便犒勞朕的愛將祝卿。”奚桓別有深意地看了禹浩一眼,親暱地牽起景妃的手,走回大殿。

    被點了名的祝融自然而然地跟在在帝王之後,心裏有絲許擔憂。他這次故意前來拜見可全是爲了入宮爲妃的妹子,雖說聖上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但伴君如伴虎,尤其以聖上的精明,要看出自己這點私心不過是小菜一碟,日後妹妹是福是禍還真的很難說。

    然而此時此刻的景妃心裏除卻有望再次得寵的欣喜,還盤算着另外一回事。她入宮的光景也不短了,從前因爲得寵,在後宮地位最高,加上父親在朝的影響力不小,兄長在前線戰功卓越,也就從未擔心過自己的地位會被動搖。如今,新人都騎到自己頭上來了,她自然也要爲將來想條後路,唯一的辦法便是儘快懷上龍脈,再母憑子貴,爭取坐正後位。可自從那狐媚子進了宮,奚桓就再也沒碰過她。所以,她不得不冒險前來霧都。只要她能有單獨接近奚桓的機會,就一定能得償所願。

    不過,她這點心思,怎能瞞過明察秋毫的奚桓?

    當晚,宴席散後,奚桓以景妃周車勞頓爲由,將其安置在雍德宮的一座偏殿裏,吩咐人好生伺候着。景妃也算知趣,見太醫頻頻送湯藥至瑰雲殿,又見奚桓的確身體不適,便沒敢多作滯留,滿心歡喜地接受安排。畢竟來日方長,只要他身邊只她一人,機會多的是,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打發完一干人等,奚桓已精疲力盡,一番沐浴更衣之後,翻身落榻,頭剛枕在鬆軟的繡枕之上,殿外便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過了一會,這腳步聲漸漸消失。想是在屏風之外親自值夜的臨昭已經會過來人。緊接着,臨昭閃了進來:“聖上,臣有急事奏報。”

    “又是什麼事?”景妃鬧了這麼一出千里追隨,他的心情很沉悶,現在沒了外人,語氣變得很不耐煩。

    “都城信使來報,您啓程後當天,月妃娘娘離都出走。”

    “什麼?月兒離都出走了?”奚桓驚呼一聲,一骨碌從牀榻上坐起,撩開帳簾,赤着腳下了榻,內心焦急可想而知。

    “這是月妃娘娘出走前留下的墨寶。請聖上過目。”臨昭將一方被疊得很整齊的素絹遞給奚桓。

    奚桓接了過來,抖開一看,潔白的絹巾上書着八個字……君生我生,君死我死。“月兒,唉……”重重嘆息一聲,他的心像被誰揪着似的,痛極了。早知她會離都,還不如當初將她帶在身邊。

    “聖上,信使還說,月妃娘娘是單獨出行,騎走了追風。”

    “連侍衛也沒有帶?”奚桓登時心驚!自從將她帶入宮中,他從未教過她騎射之術,也從未教過她使用兵器。如今她竟然騎走追風……這是否意味着她已經憶起一切?想到這裏,他十分後怕。

    “是的。信使說娘娘奪了侍衛的劍,並威脅馬監強行騎走追風。”

    “她是不是記起了什麼?”奚桓目光暗淡,一失神,手中絹巾悠悠飄落在地。

    “聖上,您不是說消憶大法除了施行之人無人可解麼?”

    “的確是這樣。可是,朕從未讓她騎過馬,她怎麼可能騎走追風?不過,朕走之前,她在昭陽宮裏碰了幻光。不僅如此,她還對朕說幻光漂亮!朕當年曾因救過她受傷,當時她對朕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幻光漂亮。世人眼裏,劍乃嗜血之物,而在她看來劍更像是一件用以欣賞的物品,與世間萬物並無不同。”奚桓雙手用力捉住垂順的帷簾,指節泛白,鬆散的纖薄絲服襯得他身材無比修長。月光從殿頂的透明琉璃瓦折射下來,映在他臉上,朗朗生輝。

    “依臣之見,這不過是娘娘本能使然。雖然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一切,但她所熟悉的事物依然在她潛意識中反應出來……”

    “臨昭,速速派人沿途尋找她的下落。”奚桓眼神忽地一凜,打斷臨昭的話:“一定要注意,千萬要在霧烈兵找到她之前將她帶到朕面前。朕不能讓她回到燕陌身邊去,一定不能!”

    “萬一娘娘是真的什麼都記起來了,不肯合作怎麼辦?您知道,娘娘過去的功夫可並不比臣差!”提到功夫,臨昭還真是對她刮目相看。

    “什麼怎麼辦?就是靠綁也要把她給朕帶回來!”奚桓低吼起來,嚇得臨昭心猛地一跳:“臣這就去辦!”說完,步履匆匆地朝外走。走不遠,他又聽到奚桓的另一句:“不要傷她!”

    臨昭走後,一陣幽風將殿內的風燈吹滅。

    昏暗之中,奚桓無力地滑坐在地上,以手指輕輕地勾起地上的絹巾,將它緊緊按在胸前,自言自語地道:“胭脂,你是我的妻子。我寧願委屈你囚禁你一輩子,也決不讓你回到那個人身邊去!決不……”

    清晨,楊柳的陰影綿延筆直,煙霧裏絲絲垂條撥弄着碧綠。半竿竹篙劈開溫暖的水面,撩起一片波紋,擴散得極遠極遠。小舟之上,除了負責撐船的船伕,只站着兩個布衣凡裳的男子。一個身着褐衫,氣質尊貴、卓然不凡,腰邊懸掛着一柄舉世矚目的名劍——疾電;另一個着褚色衣衫,相對內斂些,更似習武之人。

    兩人臉有微笑,聽着足底傳來的潺潺水聲,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隱約出現的城廓。

    小舟徐徐向前,又行了一段,船伕停了篙道:“皇上,侍衛長大人,不能再向前了。如果再向前,恐被敵兵發現。”

    “在這裏停靠一會兒便是!”被稱侍衛長的男子吩咐了一聲,欣然面向褐衫男子,笑道:“皇上一走七年,夢裏沒少見霧都吧!”

    “你說得沒錯。七年光景,朕雖身處異國,卻無時無刻不惦念故土。他鄉之美怎能及得上霧都的鐘靈毓秀?只怪朕未能及早回國,致使國土淪喪、百姓遭受奴役之苦。朕之過也。”燕陌有些自責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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