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狼煙起胭脂滅 >第94章 誰是誰的誰(7)
    依然是燕陌親自接過蔘湯,在侍女幫助下,一小勺一小勺喂她飲下。期間,她沒有少觀察燕陌,而燕陌完全陷於重見她的歡喜中,絲毫未看出她與從前有何不同。

    賦閒的一干人等竟然就這樣在時光流逝中,怔怔地盯住燕陌與胭脂二人。直到後來,燕陌將碗遞給侍女,才發現四周鴉雀無聲。“怎麼都不說話?胭脂醒了,衆卿應該高興纔是!”

    明顯的,所有人心中都有疑問與不安。良久,所有人才齊聲道:“恭賀皇上!”

    衆人瞬間的遲疑落入胭脂眼底,別有一番意味。獨陷敵營,她該怎麼做纔可以不露出破綻,該怎麼做纔可以殺死燕陌全身而退?

    “你們也累了,全都下去歇息一陣罷!這兒有朕在。”燕陌吩咐着,伸手去握胭脂的手。胭脂忍不住往回縮了縮,望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終於還是放棄本能的排斥。

    “皇上,您的衣衫……臣妾來時已爲您預備衣衫,這就叫人給您取來。您看可好?”範霜低身福了福,頗有禮儀地道。

    燕陌瞄了瞄自己濺着蔘湯的衣襬,咧嘴笑開了:“還是貴妃想得周到!”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這一笑淡化了臉上的風霜,滿是陽光的味道,竟教胭脂有些着迷。

    “臣妾先行退下了。”

    “臣等告退。”

    衆人紛紛退避,最後離開的是軍醫,說是先去熬湯藥。偌大的帳篷只剩下兩人,彼此之間的距離近得可以清晰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胭脂——”燕陌動情地喚她的名,攤開她的左手,分明看到幾條細長粉紅的傷痕。是的,她就是他的胭脂。綠玉湖畔遭遇追截之時,她的左手因爲握住疾電而受了傷。

    面前的這個男人毫無防備,假如現在還有力氣,要殺死他簡直易如反掌,她打着如意算盤,想象着與眼下境況全然相反的情形。儘管周身痛得有如火燒,她還是小小得意地笑了笑,而這笑看在燕陌眼裏燦若春花。

    他輕輕撫過她深深皺起的眉頭,“疼嗎?”

    “痛!”她沒有反抗他的動作,情不禁地表達着自己遭受的折磨。

    燕陌當然知道她有多痛,光看她身上隱隱透過薄紗衣露出的那些長長的褐色痕跡就知道她傷得有多重,又加上流產……孩子的父親是誰?她爲什麼出現在霧烈營?寒山一別後,她都經歷了什麼?一連串的問題終於在重逢的喜悅中浮現出來。漆黑如夜的雙眸悄悄聚集起些許疑問。

    看他不說話,胭脂有些緊張,以指尖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裝作頗有些幽怨地瞧着他。

    沉靜了一會,燕陌還是猶豫着開口問:“胭脂,告訴我。寒山一別後,你都經歷了些什麼?”這個問題恐怕不只是他一個人想弄清楚,更是霧烈上下都想弄清楚的問題。他心裏一直有她,一直希望她回到他身邊,陪伴他一身一世,做他的妻子,做霧烈之後。現在,他完全可以抹掉她康皇之後的地位,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讓他與她的人生旅程有一個完美的開始,但這麼做的前提是他必須解開籠罩在她身上的這些疑問,否則就算他貴爲帝王,也無法向羣臣做交代。

    聞聲,胭脂有些犯暈。寒山?寒山是哪裏?她從他話語裏捕捉到這個信息,思索着該怎麼應付他的追問,心裏明白,就算他不問,適才離去的那一羣人也會問。只是現在,她該怎麼回答呢?他們口中的那名女子究竟有什麼樣的背景?就算要裝,也得裝得下去纔行;一旦被揭穿就只能死路一條,那樣她就再也見不到心愛的桓。不知道桓現在在做什麼呢?他是否知道自己落於敵手?假如他知道,會來救她嗎?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說不定正和景妃逍遙快活呢!思念成災,不禁黯然。

    她纔剛醒,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自己便迫不急待問東問西……燕陌心一疼,自己圓了話:“我太高興,太心急了,差點忘記你傷重昏迷剛醒,不應該問你這問你那!”不管事情有多糟糕,他都堅信自己一定能接受,哪怕他不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因爲她曾那麼捨生忘死地爲他和霧烈國付出,也因爲她已在

    他心中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聽到這話,她暗暗鬆了口氣。雖說傷重說不了話這個理由能頂一陣子,但拖延終歸不是辦法,她不可能總是迴避,以後應該好好想想怎麼打消他及衆人的疑慮纔是。不過眼下首要的是養傷、恢復體力,弄清自己身處何地,怎樣才能全身而退如此等等。

    “皇上,奴婢按娘娘吩咐爲您送衣物過來。”帳外響起侍女的聲音。

    “進來!”燕陌拍拍胭脂的手,準了話。

    娘娘?這麼說先前那名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他的後宮妃嬪?從睜眼醒來的那刻起,她就必須認真留意這裏每一個人的話語。要想活着走出霧烈大營,必須審慎以待。

    一名侍女捧着衣物走近,燕陌放下胭脂的手,站起身,絲毫不忌諱地隨手解下腰帶,脫下身上已沾了湯水的外衣,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

    “啊——”胭脂啞啞地叫了一聲,滿臉通紅,趕緊別過眼看向其它地方。除了桓,她從未見過其他男人光袒身體的樣子。

    燕陌回頭見她模樣,爽朗地笑起來,自個兒朝腰上、右肩上比劃着道:“胭脂莫羞。看,我身上,這兒……這兒的傷可都是你爲我包紮的!你那會兒爲我拔箭的時候,可是勇敢得很。”

    聽他說得跟真的一樣!胭脂轉回目光,瞧見他身上的傷痕,心兒一陣收緊。那傷……尤其是他右肩上的傷,必定是深入肩骨的!若真是拔箭……那種痛楚未必會亞於她現在的親身感受。看來他的確如祝融所說,絕非等閒之輩。假如照他所說,即是他口中稱作‘胭脂’的女子救得他一命?看樣子,似乎他極度鍾情於這名女子,並且兩人到了生死相許的地步。

    “在想什麼?”一恍神,燕陌已穿戴整齊站在她面前,同樣羞得滿面通紅的侍女早已退走。

    微微擺動頭部,她收回心神,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在想這個與自己有家國仇恨的男人怎麼會與桓如此不同。是的,從醒來看到這個男人起,她就一直在打量他,一直在拿他與桓做比較。桓的尊貴氣質與生俱來,是教人只看一眼就淪陷下去的那種美,而燕陌則有一種仿若被風霜侵蝕過的氣質,越看就越想看下去。但他們又有共同的地方,都是身爲一國之主,都擁有超強的號召力,都擁有無與倫比的霸氣。

    未等她做反應,有人衝進帳:“皇上,臣有緊急軍情上奏!”是席舒!

    這時,軍醫帶着侍女也掀簾進帳,侍女手裏還端着托盤,藥味登時四散開來。這藥味兒……似乎全是用於養血益氣的補藥!她一聞就猜了個七八分準。記得剛進宮爲妃時,她整個人幾乎等於藥罐子,每天就見御醫一拔兒一拔兒地端着湯藥往她宮裏送,時間長了也通些藥理,再加上沒事就翻閱典籍,知道的也就更多。可是,眼下這藥味兒……

    “胭脂,你先喝藥,我去去就回!”燕陌滿是歉意地道,招手讓軍醫、侍女近榻,自己則依依不捨地跟席舒一道離開。

    “小姐,您該用藥了!”侍女端着湯藥湊過來。軍醫陪笑着立在一邊兒,目光殷切無比。

    那藥的確不是一般的湯藥……胭脂只配合喝了一小勺子,便不肯再喝下去。她要弄清楚,爲什麼他們送來的藥這麼名貴、特別?似乎是……她不敢住下想,越想越覺得自己好想在醒來之前失去了什麼,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

    “小姐,您的身子弱,不喝湯藥怎麼成?”

    “是呀,小姐!您看皇上都急成什麼樣了?瘋了似地從麗城趕來見您……”

    “你……你們……告訴我……這是什麼湯藥?”面前這些人一定有什麼事瞞着她,她必須弄清楚真相。爲什麼自己喝的湯藥這麼像孕婦產後喝的湯藥?

    “小姐,”侍女說話間不自覺地看了看身旁軍醫,然後一鼓作氣說下去:“這只是調理內虛的普通湯藥!您還是都喝了吧,若不然一會皇上回帳,奴婢一定會受罰。”

    “撒謊!”胭脂話音尖銳,雙眼盯向軍醫,發現軍醫竟不敢正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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