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突然有這樣的感覺。”

    “呃……”邊走邊想,她回憶產生那種感覺的過程,“……也許是……我看到了她的高跟鞋鞋跟很細……她跑得很急……公交車踏階上好像有塊油漬……還有她跑的路線……她抱着孩子……”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從她和那個年輕媽媽身影交錯,到她飛速轉身去扶那個年輕媽媽,只有不到一秒鐘的時間。

    看着身邊這個嘴裏喃喃分析着的傻呼呼的女孩子,若白的眼神變得幽深,目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她能夠將所有這些線索聯繫在一起,在這樣短的時間形成正確的判斷……不對。

    不是判斷。

    這麼短的時間,在她的大腦還沒有接受到判斷的明確信息之前,她的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你還在練觀察對手的起勢?”他問。

    “嗯,”她點頭,“雖然好像沒有用,但還蠻有趣的,所以就一直練了下去,反正也不至於有什麼害處,呵呵。”

    “不僅僅在訓練的時候練,日常生活也在練?”

    “呃,好像是有點走火入魔。”她侷促地摸摸頭髮,可是摸了個空,這才意識到她的頭髮已經在下午被剪掉了,“訓練的時候已經養成了習慣,就連喫飯、上學、走在路上,都會不由自主地看身邊的人,在想他們下一步打算做什麼。比如說……”你應該馬上就會皺眉頭,她心想。

    “什麼?”

    若白皺了皺眉。

    “呵呵。”

    百草忍不住笑了,所以說真的很有趣。

    在兩人身後的天空。

    落日如融化的金子一樣美麗。

    看着雖然頭髮被剪得很怪異,但是呵呵傻笑起來卻比晚霞還要燦爛的她,若白的脣角居然也有了笑容。

    一踏入松柏道館的大門,百草立刻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按說道館的傍晚訓練應該已經結束了,庭院裏竟然看不到任何一個弟子的身影,也聽不到練功的吶喊聲,空氣中卻隱約流淌着某種激動的氣息。

    走出小路。

    她才發現原來松柏道館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練功廳!

    一扇扇紙門半開,裏面是黑壓壓的人羣,有的小弟子擠不進去,就擁在門口興奮地朝裏面張望。所有弟子的臉上都寫滿激動和嚮往,彷彿終於見到了崇拜已久的偶像,一個個眼睛不眨地看着,不時跟夥伴們竊竊私語。

    有些弟子看到了若白,立刻讓出一條道路給他。

    百草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去。

    被若白的身影擋住,她的視線受到一些阻礙,但是依然能夠看到阿茵、萍萍、秀琴、曉螢、吳海、豐石他們都在裏面,也跟門口的那些小弟子們一樣,滿臉都是激動和開心。

    記憶中,這樣的場面似曾相識。

    三年前,她第一次見到廷皓、婷宜兄妹時,也是這樣的情形。正想着,那個身穿雪白道服,婷婷嫋嫋的身影闖進她的視線,那人正站在榻榻米的中央,含笑耐心地指導秀達在出腿時需要注意的一些問題。

    居然真的又是婷宜!

    她一怔,自從初原去了美國,婷宜再也沒有來過鬆柏道館。難怪大家會這麼興奮,尤其是新進道館的小弟子,這三年來婷宜已經成爲家喻戶曉的明星,名氣比起三年前更加要大得多。

    “若白,百草。”

    今天的喻館主看起來也特別紅光滿面,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對他們點頭,示意他們過去。若白進入沈檸教練跆拳道訓練基地之後,仍舊每天帶領松柏道館的弟子們進行晨練,但是傍晚時分的訓練由於時間衝突,就全部由喻館主親自負責了。

    隨着若白走過去,百草詫異地看到喻夫人竟然也在。

    喻夫人鮮少出現在練功廳。

    這三年來更是深居簡出,平時在道館想要見到她一面都很難。而此刻的喻夫人,溫柔地站在喻館主身側,脣角的笑容如晨曦般美麗,一雙眼睛裏蘊滿了感情,看向旁邊,卻不是婷宜所在的方向。

    “師父。”

    “師父。”

    她與若白一起向喻館主行禮,齊聲說。一年前,師父凝重地告訴她,喻館主這樣包容和照顧她,而她始終不正式拜喻館主爲師,是無論怎樣都說不過去的事情。於是她有了兩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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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彎腰行禮的那一瞬。

    彷彿有個曾經熟悉的身影從她的眼角視線中一閃而過。

    只是那樣的一閃。

    她的心臟猛地抽緊了!

    那是——

    晚霞氤氳裏,一股乾淨清爽的氣息,如同染着淡淡消毒水的氣味,乾淨得不可思議……那是——她的脖頸如化石般僵硬住,一瞬如同一生,竟不敢擡頭去看,耳膜轟轟地響,恍惚中,喻館主的聲音仿若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初原回來了,你們好久沒見他了吧……”

    呆呆地低着頭。

    視線中滿是溼潤的霧氣,白茫茫的,她連自己的腳尖都看不清楚。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心中慌亂,呆呆的,忽然不敢擡頭,不敢被他看見,也不敢去看他。

    她以爲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在美國,坐飛機都要好久好久。她曾經幻想過如果有一天她攢下一大筆錢,就要去美國找他,看看他生活得怎麼樣,模樣有沒有變化,在哪家醫院工作,一定是很出色的醫生。可是他還記得她嗎,他知道她每天都把小木屋附近打掃得很乾淨嗎,他知道她一直惦記着他嗎?

    “……初原師兄,……”

    似乎若白向那人走了過去,耳膜的轟轟聲越來越大,她呆呆地站着,一點也聽不清楚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似乎喻館主宣佈今天的訓練結束。

    似乎無數的弟子涌過她的身邊,將那人包圍起來,激動興奮的聲浪幾乎讓練功廳的空氣沸騰起來,她卻被越擠越遠,與那人之間彷彿又遠隔了深深的海洋。

    也許他只是回國探親。

    也許很快他就要又飛回美國了!

    驚慌使她猛地擡頭,目光越過前面重重疊疊將他包圍的松柏弟子們,她急切地去尋找他的身影。在黑壓壓的人羣中,在熱烈的簇擁中,因爲他秀雅頎長的身高,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隔着重重疊疊的人羣。

    他竟也正在凝望她。

    時間如同水晶般凝固住,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褪去了幾分少年的青澀,多了幾分青年的溫雅,初原微笑地望着她,彷彿從不曾離開,也從沒有過分別。那笑容依然是透明晶瑩的,比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要純淨。

    初原沒有說話。

    他只是就這樣微笑地望着她,彷彿他可以這樣看着她,一直一直地看下去。

    松柏道館的弟子們閃出道路給她。

    她呆呆地望着初原,笨拙地向他走過去,喉嚨有些痙攣般的抽緊。腦中一片空白,直到已經站到他的面前,她張了張嘴,聲音卻乾澀地卡住。

    “你還記得她嗎?她是戚百草。”

    婷宜的聲音響起,她跟初原並肩站在一起,兩人同樣的眉目如畫,就像一雙璧人。她看了看百草,笑盈盈地向他介紹說:

    “你別看她以前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姑娘,這三年來,她進步很快。不但加入了沈檸教練的跆拳道訓練基地,而且去年還率領松柏道館奪得了道館挑戰賽的冠軍呢。”

    “是啊!百草師姐很了不起!”

    “上個月百草師姐得到了城市杯跆拳道比賽的冠軍!”

    “百草師姐參加了好多國家級比賽!”

    “有一次,體育頻道的新聞裏面還提到過百草師姐得到冠軍呢!”

    松柏道館的小弟子們一聽婷宜在誇獎百草,紛紛高興地附和說。旁邊的阿茵、萍萍她們卻面面相覷,心想初原師兄不會真的不記得百草了吧,以前初原師兄很照顧百草的,每次百草練習完,他都會親自爲百草上藥。

    百草呆呆地望着初原,心臟一點一點往下沉。

    初原上前一步,正準備說什麼,婷宜卻搶先挽住他的手臂,笑顏如花,接着說:“還有,今天在訓練基地,多虧了百草。”

    “嗯?”

    初原的聲音一如既往,和煦溫暖。

    “沈檸教練要看看我最近練功疏忽了多少,讓我和百草交手幾個回合,結果……”瞅着百草,婷宜笑盈盈地說,“……這個小丫頭很是讓我上了一些當,害得我被沈檸教練教訓了幾句。”

    “不過沒關係。”

    婷宜含笑直視百草那雙沉默的眼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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