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期末考試結束後,百草還是沒有見到若白。這次,她是真的急了,追着亦楓一直問,亦楓見實在拗不過她,低嘆了口氣,說:

    “好吧,反正你考試已經結束,告訴你應該沒有什麼關係了。”

    “到底怎麼了?”

    百草急得聲音都變了。

    “這段時間,若白一直在醫院。”亦楓神色凝重。

    “醫院?”她驚恐,臉色剎時蒼白,“若白師兄生病了?……什麼病?……嚴不嚴重?哪家醫院?爲什麼以前我問你那麼多次,你都不告訴我!”恐懼和憤怒讓她胸口痛得快要炸開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否則若白師兄不可能這樣!

    “哈哈,”亦楓靠在牆壁上笑得開心,“看你這麼關心若白,總算他花在你身上那麼多心血還是值得的。”

    “他到底怎麼了!”

    如果不是顧念着亦楓畢竟也是師兄,百草簡直恨不得一腿踢上他的喉嚨。

    “哈哈,放心,不是若白生病,”避開百草那雙滿是怒火的眼睛,亦楓乾笑幾聲,不再開她玩笑,“是若白的爸爸生病了。若白的爸爸突然細菌感染,發展得很快,因爲檢查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細菌,一度情況很危險,若白每天守在醫院裏。”

    醫院裏到處是人。

    被豔陽曬得滿頭是汗,百草跑進醫院的大門,來不及去等電梯,她一路跑上樓梯。醫院長長的走廊,她避閃開病人和醫護人員,按照亦楓告訴她的病房號,緊張地一扇扇病房門看過去——305!

    應該就是這間!

    “啪”,病房門從裏面打開。

    一位衣着乾淨、身材略瘦的中年女人端着臉盆從裏面走出來,看到百草,她和善地問:

    “你是……”

    “我是松柏道館的戚百草,若白是我師兄。”百草緊張地說。

    “哦,你是若白的師妹,快進去吧,若白就在裏面,”中年女人溫聲對裏面喊,“若白啊,你師妹來了!”

    病房裏一共有三張病牀。

    兩張牀上有病人,一張病牀空着,狹窄的空地處擺着一些家屬看護的椅凳。一走進去,百草就看到了若白。他背對着門口,守在左邊那張病牀邊,凝神看着輸液管裏點滴的速度。

    聽到媽媽的招呼聲。

    若白站起來,向百草的方向轉過身。百草睜大眼睛,緊緊地盯住他,他瘦了很多,但並沒有病容,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終於緩緩放了下去。

    “你怎麼來了?”

    若白皺眉。

    百草咬住嘴脣,她沉默地盯着地面,既不回答他,也不再看他。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若白媽媽責備了若白一句,又友善地對百草說,“快坐下歇會兒,看這天熱的,若白,倒杯水給你師妹。姑娘,你先坐會兒啊,我去把臉盆裏的水倒了就回來。”

    “我去。”

    還沒等若白媽媽反應過來,百草接過她手裏的臉盆已經出去了。

    一口水也不喝,什麼水果都不喫,在知道若白爸爸的病情已經控制住,再有幾天就可以徹底康復出院之後,百草沉默地幹起活兒來。她仔細地用抹布清潔病房,從窗臺,到地面,從病牀的欄杆,到凳子的凳腳,她小心翼翼地擦着,不蕩起一絲灰塵,抹布擦幾下就清洗了再來擦。

    “哎呀,真乾淨。”

    主任醫生巡房的時候,不住讚歎,告訴跟隨着的其他大夫和實習醫生們說,這樣乾淨的病房環境才最有利於病人身體的恢復。

    窗臺亮晶晶。

    地板亮晶晶。

    陪護家屬的凳子的四條凳腳也亮晶晶。

    跟隨在主任醫生的身旁,初原看到百草正埋頭地擦拭一隻臉盆,似乎也一定要將它擦得亮晶晶。

    走到百草身邊,初原說:

    “你知道了。”

    擡頭看到他,微怔了一下之後,百草繼續悶頭擦臉盆。

    “對不起。”初原對她說。

    他並不想隱瞞她關於若白父親的事情,但是若白讓他一定不要告訴她,怕影響她複習考試。

    “沒有。”

    百草搖搖頭。

    跟若白交代了幾句關於他父親的病情和治療方案,主任醫生又率着衆醫生去下一間病房。百草依然沉默着繼續打掃屋內的衛生,暖壺亮晶晶,水杯亮晶晶,拿起洗乾淨的抹布,她又開始擦窗玻璃。

    “姑娘,別做這些了,快歇歇吧。”

    若白的媽媽不好意思地再次說。

    “跟我出去。”

    一把抓過她手中的抹布,若白拉住她的手肘,將她拉出病房,一路拉到走廊盡頭的露臺上,皺眉問她:

    “你來有什麼事?”

    百草悶聲不吭地從隨身的包包裏拿出一疊試卷。

    語文的試卷、數學的試卷、英語的試卷,她把所有的試卷統統掏出來,遞到他面前。

    翻了翻那些試卷,若白的眉心舒展開,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欣慰,聲音也輕和了很多。

    “第幾名?”

    “全年級第四。”

    “嗯,”若白點頭,脣角極淡的笑意如雪山上一朵淺色的冰蓮,“既然考試結束了,訓練就要開始抓緊,我已經把訓練計劃告訴亦楓,最近幾天由他……”

    頓了頓。

    看她始終沉默不語,若白皺起眉心。

    “你發什麼脾氣?”

    緊緊咬住嘴脣,百草擡起頭看着他,眼底有潮溼的淚意,聲音卻硬硬的:“爲什麼不告訴我?”

    吸一口氣,她壓下聲音中的哽咽。

    “所有你想讓我做到的事情,我從來都是拼盡全力去做,不管多難,一定會去做到。可是,你知道嗎?並不是因爲你是我的師兄,我就必須要聽你所有的命令。我聽,是因爲我知道你不僅僅是把我當成師妹,更把我當成親人和朋友,你所有命令我去做的事情,都是爲了我好。所以,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

    “可是,我很難過……”

    淚意洶涌着想衝出她的眼眶。

    “你需要幫助的時候,卻什麼也不跟我說。若白師兄,是你覺得我根本幫不上忙,還是你覺得有些事根本沒有必要告訴不相干的人?”

    “說什麼傻話!”

    看到她眼圈紅得像小兔子一樣,偏偏又極力剋制着不讓淚水流出來,若白忍不住伸手將她摟進懷中,讓自己胸前的衣服吸走她的淚。

    “我可以幫忙的!”被他摟住,她的聲音變得悶悶的,但倔強依舊,“真的,我可以幫忙的!你看,我至少可以打掃衛生,我還可以做飯、送飯、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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