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痕溼溼地透過他的襯衣,涼涼的,又熱熱的。

    “我一個人就足夠,”假裝不知道她的淚水,若白淡聲說,“何必影響你複習考試。”

    “就算我來幫忙,也不會影響我的考試!”從他的懷中掙扎出來,百草臉上還隱約有淚痕,“難道,若白師兄對我這麼沒有信心嗎?既然我答應了你,這次期末考試要考進前十名,就一定能做到,不管遇到什麼情況!”

    “夠了。”

    若白打斷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鐘,然後轉身離開露臺。百草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還是很難過。

    夏日的陽光裏,若白的背影挺拔清秀,走到露臺的臺階上,他的腳步停了停,聲音自風中傳過來:

    “知道了,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會告訴你。”

    期末考試結束,暑假正式開始!

    百草每天都早早起牀,先把道館的衛生做完,然後急忙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肉和菜,燉好湯,做好飯菜,送到醫院。曉螢陪她去過幾次,然後因爲和其他同學約了逛街什麼的,每次待的時間都不長。

    百草常常在病房見到初原和亦楓。

    因爲在病房待得久了,她跟若白的父母越來越熟悉。若白的父親比較沉默寡言,母親卻是很隨和,愛聊家常。

    “若白小時候,鄰居家的大哥哥去練了跆拳道,他見了很喜歡,就跟那個大哥哥學。過了一陣子,大哥哥打不過若白了,就帶他去了道館,對,就是松柏道館。喻館主見了若白,問若白要不要練跆拳道。”

    若白媽媽邊削蘋果,邊慢悠悠地跟百草說。

    “若白搖頭說,不要。這孩子,從小就懂事,那時候因爲爺爺奶奶身體不好,看病花了很多錢,家裏很窮,還欠了債,拿不起去道館學跆拳道的錢。他就沒跟我們說,每天偷偷爬到松柏道館的圍牆上,偷看人家練功。”

    百草聽呆了。

    “喻館主知道若白每天偷看,但是從來沒有趕他走。就這樣過了半年,有一次道館裏小弟子們比賽,也拉若白一起比。結果,若白把他們全都打敗了。”

    若白媽媽笑得一臉幸福。

    “喻館主找到我們,我們才知道這回事。我們去問若白,他想不想學,如果想學,就算借錢,我們也送他去。他還是說不想。唉,這孩子,有時候懂事得讓我們心疼,小小的年紀,從來沒說過喜歡什麼玩具喜歡什麼糖果,我們真是對不起他……”

    病牀上的若白爸爸拍拍若白媽媽的肩膀,若白媽媽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水。

    “就是從那時候,我和他爸決定,爲了若白也要努力工作,多賺錢,不能讓他將來還喫苦。我們開始做點小生意,經常出去進貨,後來又到了大城市去做生意,唉,現在想想,那時候反而又讓若白經常一個人孤零零的,真是對不起他……”

    “……多虧了喻館主心善,每次我們不在岸陽,他就把若白帶到松柏道館,照顧若白,教若白跆拳道。後來若白住在松柏道館的時間越來越長,我們有時候一年也回不來一兩次。前兩年,我們想把若白接走,讓他跟我們一起生活,但是若白卻說他不想走。”

    若白媽媽嘆口氣。

    “做人要知恩圖報,喻館主對若白那麼好,也該是若白回報松柏道館的時候了。而且,若白那麼喜歡跆拳道……他這孩子,跟他爺爺一樣,固執,喜歡什麼都是一輩子的事情。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是我和他爸都知道,跆拳道是他的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成爲全國冠軍,甚至成爲世界冠軍。”

    若白媽媽忽然渴望地看着百草,問:

    “對了,若白現在跆拳道練得怎麼樣了?我們問他,他從來不說。他參加過一些國內的比賽,現在能參加國際比賽了嗎?”

    百草心內沉沉的。

    事實上,她正想去問若白。

    昨晚曉螢說,她和同學看電影的時候碰到了沈檸教練,問起一星期後去韓國昌海道館的事情,需要準備什麼衣服之類的。結果,沈檸教練卻無意中說起來,因爲若白家裏有事,去不了韓國,所以將若白從名單上劃下來了。

    “阿姨,”百草想再確認一下,“叔叔是明天出院,對嗎?”

    “對,明天上午出院。”雖然有點奇怪百草忽然將話題轉到這裏,若白媽媽還是回答說。

    “出院以後,叔叔還需要在岸陽再調養一段時間身體,是嗎?”

    “沒有,醫生說他已經完全康復了。唉,你也知道,其實前天就能出院了,但是若白不放心,非要讓多住院兩天再觀察下。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就回去了,家裏那攤生意不能一直丟着不管。”

    “若白師兄要和你們一起回去嗎?”

    “不啊。回去我們也是各地跑,若白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他暑假還有幾份工要打。唉,我們現在賺了些錢,可以幫他拿學費和生活費出來,可是他就是不要,硬要讓我們自己留着,”若白媽媽又抹眼淚,“這孩子……”

    於是,中午趁若白爸爸睡覺,病房裏比較清閒的時候,百草將若白拉到露臺上。

    “爲什麼不去韓國?”

    陽光熱辣辣地直射着,她想了想,又問:

    “是不是當時因爲擔心叔叔的病情,所以怕抽不出時間,才說不去了?現在叔叔已經好了,而且後天就離開岸陽,你又可以去了啊。”

    見若白沉默着不回答,百草決定說:

    “我去跟沈檸教練說一下,請她再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

    “嗯?”她愣住,“那……你是要自己去跟沈檸教練說?”

    “我不想去。”

    若白淡淡地說。

    百草又愣了好大一會兒。

    “爲什麼?”

    若白似乎已經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情,皺眉說:“沒那麼多爲什麼。早點回去吧,別耽誤下午的訓練。”說完,他轉身就走。

    百草急忙拉住他!

    “是……是因爲廷皓前輩嗎?”

    知道若白師兄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可是,是因爲這個原因嗎?因爲是廷皓前輩提供這次去韓國交流的機會,所以他纔不想去,是嗎?

    若白的背脊僵了起來。

    “是嗎?”

    她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手中握緊他的胳膊,不讓他走。見他不回答,她心中已是明白,低聲說:

    “不管是誰提供的贊助,能夠去韓國,跟其他國家的跆拳道選手交流,都是一次很好的機會,不是嗎?”

    若白依然背對着她,聲音低沉:

    “我留在國內訓練,也是一樣。”

    百草想了想,決定說:

    “那我也不去了。”

    “……”若白轉過身,眼中有微微的怒意,凝視着她說,“你必須去!”

    “可是,你不是說,留在國內訓練也是一樣嗎?”她仰起頭看他。

    若白的嘴脣抿成緊緊的線條。

    她盯着他,繼續說:

    “若白師兄,如果即使我再努力地練習,再刻苦地訓練,卻無論怎樣都戰勝不了婷宜,我就應該放棄了,是嗎?”

    “你能戰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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