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人，在害怕什麼
少了往日來的戾氣，此時的慕寒川，讓餘笙不再害怕，甚至她似乎隱約感覺到，慕寒川在安慰她
這個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她猛地抽開手，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慕寒川推開
慕寒川被推的一個趔趄，他眼中落寞一閃而過。還是在生氣麼
他手掌微擡，卻又收回，在身側緊握成拳。片刻後，他轉身出去：“你好好休息。”
“慕”餘笙下意識想喚住他，不知爲何，這一刻的慕寒川，背影看起來竟是那樣孤寂，透着一絲她無法理解的蕭瑟。她大腦裏一片空白，本能的下牀想抓住他的衣角，腳剛落地，雙腿一軟撲嗵一聲撲倒在地
慕寒川才走了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的噗嗵一聲，隨即聽到餘笙顫聲喚了句：“慕寒川”
那一刻心頭涌起的火熱，像烈焰一般流竄到四肢百骸
渾身一震，轉過身去，只見餘笙單手撐地，一手伸在半空。他轉身之時，衣角在她手中蕩了一下，悠悠飄開，她手指收緊，卻只握住一團空氣
他便就這樣僵立着，看着跪坐在地的她。那頓在半空的手像握住了他的心臟，噗嗵噗嗵
一聲又一聲的心跳聲宛如鼓聲敲擊在慕寒川耳裏，耳膜震的生疼。
窗外忽起清風兩三徐，撩起她的衣發，此時她蒼白的臉映得那眉目漆黑，卻又那般脆弱
彷彿有什麼東西將嗓子堵住，半個音節也無法發生。
爲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爲什麼他的餘笙，會以這樣脆弱的姿態匍匐在地，伸手想抓住的不是他的手，卻只是他的衣角
轟然一聲，心口似有東西炸開
那酸澀的熱氣直衝鼻眼，一瞬間慕寒川只覺得渾身痠軟無力，奔走在身體裏每一處的絕望，比他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裏來的更加猛烈。
他緩緩蹲下去
餘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她剛纔只是下意識的想留下他，可當他真的回頭，她腦子混亂一片，除了呆怔的將他望着，忘了所有的動作。
“餘笙。”慕寒川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他說：“契約的事情，你把它忘了，可以嗎”
餘笙遲鈍的眨了眨眼，直勾勾的望着他，在他那雙紅了的黑眸裏，她一點一點回過神來
忘了
她嘴脣輕顫抖着，就那麼將他望着。
良久，一滴眼淚從眼角落下，她噗地一笑，哽咽道：“你說什麼呢怎麼可能忘了”
慕寒川眼中那一簇微弱的火光霎那黯淡，渾身涌起一股無力感，連心跳也變得遲緩，他嗯了聲，道：“我明白”
“餘然的眼睛是我害成那樣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我，當初是你說的，契約一到就放我離開。慕寒川，你在說什麼，你知道嗎”
慕寒川喉嚨滾了滾，神情漠然，聲音卻喑啞澀耳：“我知道。”
“”餘笙呆住。
半晌，
她抹了抹臉，笑道：“好，那就忘了吧。”她朝他伸出手：“拉我一把，站不起來了。”
她並沒有相信自己，半點兒都沒信。
他把她拉起來，餘笙轉身爬上牀扯過被子蓋上，慕寒川看着她的動作，一語不發。
餘笙知道他在看自己，只是此時她心亂如麻，連握着被子的手都在發抖，她只能努力把自己藏進被子裏，裹住自己無法輕顫的身體。她甚至連頭也沒勇氣回，翻身面對窗戶背對着他，僵硬的躺着一動不動，努力營造出自己想休息的感覺。
身後一直沒有聲音，她知道他在身後一直沒走，餘笙被子裏的雙手緊緊交握着不住的顫抖，就在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呼吸時，聽到身後衣服摩擦聲。
隨即，慕寒川道：“我是認真的。”
說完便離開了。
燈關上，臥室裏陷入一片漆黑。
房門合上的瞬間，餘笙渾身陡然鬆懈下來，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大汗。
她四肢大張仰躺在牀上，茫然的瞪着天花板，腦海裏，魔咒般迴盪着慕寒川的話。
我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認真的
認真什麼認真的忘記她的過錯，暫時打破兩人之間的隔閡
她原本以爲，他們可以好好相處的，可自從出了餘然這件事，她就不信了，再也不信。
餘笙腦子裏有無數個慕寒川的臉飛來飛去，快炸了一般。但她動也不想動，不知何時，眼淚溼了枕頭一大片，挨上去涼涼的，一直涼進心底。
她能信嗎可以信嗎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可是心底裏，卻難以遏制的生出那麼一絲絲期待
餘笙不記得自己怎麼睡過去的，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身上蓋着薄被，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熟悉的氣味。
慕寒川來過
她的瞌睡蟲一下子就沒了，她光着腳衝出臥室，整個別墅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天光如水，從窗外傾泄進來，那光芒中，似有細微塵埃在飛旋。
秋陽中透着一絲清涼，落在人身上，連人心底裏都彷彿被那絲清涼滲透，空落落的。
餘笙坐在樓梯上，頭倚着扶手，不斷的回想着瀕臨死亡那一刻依稀看到的影像
那時的慕寒川，讓她心疼到無法呼吸。
不知呆坐了多久，忽然頭頂上響起一道不悅的聲音：
“誰讓你坐地上的”
餘笙聽到慕寒川的聲音，幾乎是本能的起身，看着面前手裏拎着早餐，面色不善的慕寒川，腦海裏他溫柔的影像漸漸消失。面前這個，纔是真實的慕寒川。
一如既往的沉着臉，像閻羅一般。
慕寒川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當看到她光着的腳時，眉頭皺的可以夾死一隻蒼蠅，他轉身去鞋櫃拿了雙拖鞋扔在她腳邊，隨後朝餐廳走去。
餘笙盯着拖鞋出神，那邊慕寒川已經把早餐擺好，回頭瞧見她還站在樓梯口傻了般一動不動，揚聲道：“發什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