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閒聊間,瞥到一隊侍衛從金麟池畔的石子路上走過,隊列整齊,面色肅穆,身着甲冑,腰配長刀,行動之間整齊有序,踏在石子地面上,腳步擲地有聲,甚是威武。

    爲首的侍衛小頭領,身材頎長,從側面看去,竟覺有些熟悉,雖說我在宮中生活四年,但很少與侍衛打交道,即便行了個照面,他們也皆是低頭行禮,我亦從未把他們放在心上過。

    而此刻的侍衛小頭領,正從遠處朝我們這邊行來,我不由得端視了一會兒。

    隨後又覺得有些好笑,常在宮中住,遇到一兩個人看着眼熟的,本也正常,遂轉過頭去,依然賞我的風景,撒我的魚餌。

    “內廷禁衛宇文化及參見晉王妃”我側目,原來剛纔看着眼熟的侍衛竟是阿及。

    微微驚詫,問道:

    “你不是跟隨漢王去了雍州麼”

    “漢王殿下念在微臣家有高堂要侍奉,遂令微臣留在京中,陛下隆恩,封微臣做了個禁衛小統領。”宇文化及拱手言道。

    我“哦”了一聲,想起被皇后支走的楊諒,心裏有些微的黯然,對阿及道,“漢王倒是仁孝之心,你就好好當差吧。”

    阿及躊躇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但看了看周圍的一干宮女侍衛,終是沒有說出口。自從經歷了墜崖之事後,我雖對阿及心存感激,但兩人相遇,總覺會有些尷尬,於是轉過頭,並不盯着他,假意從容的撒餌餵魚。

    “是,王妃,微臣巡邏去了。”言畢,揖了一禮,轉身帶了侍衛隊朝着另一方向而去。

    阿及一去,我卻再沒了賞景的心情,輕撫着通靈暖玉,想起在沁涼齋那日,楊諒那絕望淒涼的眼神,心中的愧意便如金麟池幽不見底的池水般愈發的深重起來。

    如此呆怔了半日,悅心見我面色不大好,卻並不知內情,只是與跟着的一衆僕婢皆不吱聲,小心謹慎的恭立在側。

    “愛妃原來在此賞景,孤一陣好找。”楊廣不知何時欺身近前,溫柔的扶着我的肩,言道。

    我一驚,回頭看到楊廣目光湛湛,隱有笑意,忙收起心緒,嗔道:

    “殿下走路竟無一絲動靜,唬得我一跳。”

    “哈哈,愛妃在想什麼呢如此出神”楊廣顯然是故意唬我,見我先驚後嗔,笑吟吟問道。

    “臣妾沒想什麼,只是覺得金麟池風光甚好,那些經管池子的宮人們,常駐於此,倒不失爲一大樂事。”我唯恐楊廣看出我的心思,慌忙掩飾道。

    楊廣並未看出我的不妥,與我一起放眼遠望,一碧的綠色令人心曠神怡,暖風拂面,夾雜着嫩荷的芬芳,直撲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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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果真美景如畫,愛妃一定能久居於此。”楊廣似是喃喃自語,眼神落在金麟池對面的豪華宮殿仁壽宮。

    見他失神,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我有些懵懂的反問一聲:

    “殿下說什麼”

    楊廣看看我,心情似有些沉重,淡淡笑道:

    “沒說什麼,愛妃,天色已晚,孤帶你回府。”

    在鄉間時,雖說年幼,田間地頭的活計卻早已熟捻,我與狗兒招呼着閤府僕婢一起着手打理王府,並在後花園中植下數品花草。雖說府內人丁稀少,但原本的粗使奴婢加上皇后從宮中給我陪嫁過來的宮人,也有數十之多了,收拾起來倒也沒費什麼事。

    楊廣整日裏早出晚歸,有時也宿在軍營,來去匆匆,我擺弄些四時花草,倒也不覺寂寥。偶有一日,楊廣不用處理政事,閒暇在府,逐一走了一遭,不禁讚道:

    “府內煥然一新,愛妃果真靈巧。”

    我睨他一眼,嗔道:

    “都多久的事了,殿下才知道。不如去後花園瞧瞧去如何臣妾種得些花草,怕是殿下都不認得了呢。”

    一月的迎春,二月的玉蘭,三月的海棠,四月的牡丹,五月的芍藥,六月的鳳仙,七月的曇花,八月的紫薇,九月的桂花,十月的秋菊,十一月的水仙,十二月的臘梅。

    我把後花園及府內的空地全種上一年四季次第開放的鮮花,雖都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一年四季,均有鮮花在眼前,亦是一件樂事。

    楊廣驚喜的攬着我,眉目間的讚賞令我頗爲自得。

    “愛妃有心了。”

    “廣郎從明年起,就可時時看到臣妾種出來的花草了。”我脣角含笑,幾乎沒費多少銀子便把晉王府徹底翻了一番,就連幾大主殿側殿也都整理得一塵不染,隨時都可入住。

    既把王府整理得像模像樣,又沒有奢侈靡費。我辛苦打理這些,何嘗不是爲了讓楊廣專心政事,即便我無法做到如獨孤皇后一般輔佐皇帝,但令楊廣無後顧之憂,卻也綽綽有餘了。

    當晚,我與楊廣一同用膳,破例親自下廚做了幾味飯菜,楊廣似乎心情大好,於膳桌之上讚不絕口。

    雖是新婚,然因政務繁忙,楊廣甚少如今日這般在家呆一整天,我本也心情愉悅,但無意中看到了陳婤,心中不覺一沉。

    今日的陳婤一改平日的素淨,竟是精心裝扮過的。上身着淺紫錦羅紗衣,領口微微上翻,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的雙肩,隱隱現出肩上鎖骨,一襲玉色娟紗繡花長裙,發間斜插一支碧綠的蜻蜓點水玉釵,脣塗紅櫻,面上薄施脂粉,體態嬌柔,盈盈立於楊廣身後,時不時上前添茶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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