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南北終記 >第十四章 正和廷議
    早晨,陽光溫暖,絲絲縷縷地灑照着大地。春風一如往常的柔和,在南周都城周都裏吹拂,撓得周都的貓貓狗狗都癱倒在地,貓狗們癡癡曬着日光浴,與院落裏的竹藤椅相映成趣,似乎是在向人們感嘆着:“春天可真舒服。”遠遠望去,好是一幅溫馨的春日畫景。

    若是往常,此時周都的街頭集市必然是商販雲集,人頭攢動,然而今日的周都卻不見了昔時的繁華,商鋪皆是閉門不開,只有零零星星的路人在街集上步履匆忙的走着,瞧都不瞧身旁的商鋪一眼。

    無數週都百姓神情慌張,一邊滔滔不絕地罵着,一邊用力地將家中貴重之物載在馬車上,匆匆忙忙,久不停歇,他們走動所發出的錯亂腳步聲像是在配合樹上鳥雀咿咿呀呀的鳴叫,好讓略顯冷清的周都變得熱鬧起來。

    位處周都中心的長洛皇城裏,揚州產的青白玉磚所砌成的甬道一直鋪到巍峨的正和殿的香階前,左右兩旁裝飾華麗的廊道似鳳凰的翅膀般綿延不絕,正和殿的四周,盡是蜂房水渦般的層層樓宇,樓宇上的鏤空金色琉璃瓦與雕刻精緻的龍虎飛檐相映相襯,使得正和殿既有着皇家一貫的豪華規格,又有着雕樑畫棟般的無盡美意。

    正和殿裏,大殿內左右兩旁都是黑壓壓的一片朝臣,顫顫巍巍地跪着。

    只見獨孤威一手溫柔地撫摸着長孫琦,一手把玩着南詔國進貢的滄海月明珠,躺在金漆雕龍寶座上,目光卻異常冷峻,看着正和殿中高達三丈的內柱,久久盯着朱漆色內柱上盤旋的黃龍不放。

    過了半晌,方冷笑着說道:“諸位愛卿皆是我南周國的肱骨之臣,今日寡人倒想問問你們,可有誰願意回答啊”

    獨孤威話音緩緩落下,正和殿內內卻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哦哼那倒讓寡人好好說說。”

    “二月十九日,丟石城。

    二月二十四日,丟順州、東成州。

    二月二十五日,丟廬江城、天門郡。

    二月二十七日,丟泉林州、武岡城、清河天防。

    三月初一,丟安城、豫章城。

    三月初四,三十萬大軍被截斷、信兒落入賊手,丟別山城。

    三月初五,信兒慘遭北敵賊手屠戮,二十萬鐵玄軍大敗。

    三月初六,丟淮陽城、明城,鐵玄軍不知所蹤。”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北蠻都打到周都前了”獨孤威音調陡然升高,厲聲道。

    朝廷上久久迴盪着獨孤威慍怒的話音,也震顫着大臣的內心。

    “今天敵將唐誠陳兵淮河,派使者送信來,邀寡人共遊北都,不知你們這些治世能臣可有計策啊”

    獨孤威又徐徐降下音調,帶着一絲諷刺,問道。

    底下的大臣聽到後,更是膽戰心驚,噤若寒蟬,一言不敢發。

    突的,南周大殿裏,只聽得洪亮的一聲“微臣有策。”朝臣們皆左顧右盼,然後將齊齊將視線聚集到緩緩起身的工部侍郎馮異。

    南周朝堂上,緊緊跪在地上的朝臣將挺立着的馮異襯托得十分突兀,區區六尺之軀的馮異此刻竟顯得無比高大。

    大臣們一半嘲諷一半敬佩地看着馮異,馮異全然不顧衆人的眼神,正了正衣冠,說道:

    “微臣以爲,北都雖來勢洶洶,然連日征戰,已成強弩之末,望陛下親率周都禁衛軍,與北都賊軍一戰,必能戰而勝之,顯我南周龍威,臣雖爲一介文臣,亦願作我南周先鋒,爲國赴死”

    “哦馮愛卿這等英勇壯志,讓寡人欽佩不已,甚爲感嘆,不如,就讓馮愛卿代寡人行天子之志吧。”獨孤威說罷,嘴角綻出一絲笑意。

    “鎮國門,守國都,應當是天子的責任,怎麼能交由我區區侍郎來擔當,微臣惶恐,實不能負此等重任。”

    “嚯那鎮守城池,擊敗外敵,不當是臣子的責任麼現竟責備於寡人你安的是什麼心”獨孤威直勾勾地瞪着馮異,怒色溢於臉上,反問馮異。

    “天下乃陛下的天下,百姓乃陛下的百姓,城池乃陛下的城池,陛下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馮異之命固然不足惜,可如今山河敗落,國家危在旦夕,唯有陛下御駕親征,方能保我南周大好山河,救天下黎民於水火吶陛下”

    馮異涕淚交加,淚水瑩瑩,眼淚沾滿衣襟,竟將腦袋猛磕在正和殿的玉磚上,“咚咚”作響,腦門前滲出鮮血,哭告道。

    獨孤威聽罷暴怒,只聽“啪”的一聲,獨孤威推開了懷中長孫琦,將手中的滄海月明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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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摔在了地上,亮瑩瑩的殘片散了一地,獨孤威臉漲成青紫色,勃然大怒:“混賬你是在說寡人要亡國麼”

    馮異聽後,更是痛哭流涕,頭磕得更加生猛,腦門前滲出的鮮血竟已流到一尺之遙的南海冰蠶柔絲墊上。

    一旁的蕭君常見好友如此受辱,於心不忍,便起身向獨孤威勸諫道:“馮侍郎諫言確有不妥,然馮侍郎也是救國心切,還望陛下能略解馮侍郎的心意。”

    獨孤威見出來解圍的蕭常君,鐵青色的臉獰笑着,說道:“蕭丞相所言極是啊錯自然不在馮異,若不是你兒蕭月兵敗,我南周國也不至於如此”

    蕭君常聽到後,心沉墜得像灌滿鐵鉛,臉色頓變蒼白,驚得渾身顫慄,直直往後踉蹌,如喪考妣般痛苦,顫顫巍巍地拱手說道:“陛下老臣自太祖開國,便爲南周大業獻謀獻策,雖未至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是忠心耿耿、盡心盡力,實無愧於高祖所託,而我兒這些年來爲南周國南征北戰、東伐西討,亦是盡了犬馬之勞,今我兒兵敗,死生未卜,亦算是爲國盡忠,陛下可何出此言”

    說罷,蕭君常摘去官帽,低下花白的頭,亦在殿內哭拜。

    見三朝老臣、堂堂南周丞相竟跪在大殿上痛哭,先前跪着的一些大臣也看不下去,紛紛起身向獨孤威進言,一時正和大殿裏進言聲四起。

    右丞相程卻見死對頭蕭君常陷難,心中大喜,便向獨孤威進言:

    “微臣深曉陛下苦心,陛下實是爲國家着想,是爲天下蒼生着想,陛下不戰,是欲存我南周實力,擔憂我南周百姓生靈塗炭,才閉其鋒芒,以圖後謀,待日後一舉擊敗北都敵賊。”

    獨孤威聽了程卻的進言之後,漸改怒色,略顯滿意地點了點頭。

    程卻見獨孤威此態,心中更是竊喜,又說道“陛下之策實乃宏才偉略,表面隱忍不發,實則苦心孤詣,如雲中騰龍,不怒則已,一怒驚人,陛下此舉,果然不負天子之名,微臣實感慨陛下之聖明,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程愛卿不愧爲我南周棟樑之臣,也只有程愛卿你能瞭解我的苦心啊”獨孤威目光欣慰,看着程卻,長長一聲感嘆。

    突的,獨孤威轉頭向眼前的大臣俯視而去,眼中冒出鷹眼一般的寒光,冷峻地說道:

    “左右侍衛,把這個磕頭的瘋子拖出去,杖一百,下至天獄,至於蕭君常,念在爲我南周老臣,況且諸臣求情,削三級,遷吏部侍郎,若往後有再敢言戰者,立斬。你們可有異議”

    底下的大臣面面相覷,皆斷了言語。

    “臣等遵旨。”程卻嘴角帶着笑意,回答道。

    “哼既然程愛卿已代表諸位說了,諸位也不必再多去議論,李公公,傳我旨意,明日遷都春華城,寡人乏了,退朝罷”

    獨孤威冷冷酷酷地說完,看都沒再看底殿下的大臣,右手摟着長孫琦細嫩的臀部,左手捏着長孫琦白皙絕美的臉龐,邊笑着邊向沁安寢宮走去。

    旁邊的大臣已明瞭獨孤威之意,未再進言,跪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呼罷,亦拍拍衣袖,散了。

    蕭君常被獨孤威一番批駁降職,自是心灰意冷,駝着年老的身軀,蹣蹣跚珊地向正和殿外的玉階外走去,程卻看着蕭君常失落的樣子,心中雖是得意,然喜形不表於色,神情故作悲傷,眉間堆滿愁苦,向蕭君常喊道:“恩師,您可爲何落到這般地步啊讓晚生好生傷感,可又讓徒弟念起老師昔日之恩了。”

    蕭君常並沒有再和程卻說些什麼,只是自顧自地走着,將孱弱的背影留給了程卻,也留給了正和殿

    此時,鐵玄殘軍經過三天的艱難行軍,終於抵達距龍源裏七百里之遙的越州,越州牙門郎將宋明見是蕭月,連忙開城相迎,蕭月以目示意,表示感謝,宋明端詳着滿身血漬的蕭月,心中揣度,蕭月雖是統帥,但畢竟是敗軍之將,不如交由太守處理,也就與自己無關無繫了。

    於是宋明便向蕭月說道:“前些日子聽聞蕭統帥戰事不利,小將也頗爲擔憂,今將軍遠道而來,小將實在欣喜異常,然小將深恐不能款待蕭統帥周全,不如蕭統帥與小將同去越州府見李利炳太守,定能讓向諸位鐵玄兄弟好生歇息,不知蕭統帥意下如何”

    蕭月聽後苦笑:“宋牙將客氣了,敗軍之將,自然不敢放肆,且帶我去見你家李太守罷”

    宋明聽後,笑嘻嘻地作揖:“小將冒犯,小將冒犯。小將馬上去取馬匹,給統帥領路。”

    不一會,宋明領着蕭月,蕭月領着鐵玄軍,稍稍歇停的鐵玄軍又開始了疏疏拉拉的行軍,全然不顧街巷上百姓的圍觀,鐵玄殘軍如同一條斷斷續續的長繩,向十里之遙的越州府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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