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府外,是在寒風中巋然不動的千名刺馬鐵驍,他們身着玄色鐵甲,全然不顧身體的冰涼,無比警惕地聽着越州府裏的動靜一旦聽到越州府內有什麼異樣的情況,他們將立即衝入越州府中,將裏面的李利炳碎屍萬段。
而進入越州府的蕭月正集中着注意力走着路,連擔憂的心思都沒了。
因越州府屋檐年久失修,逢雨多滲漏雨水,因而鋪路的石板上多沾着稠密的青苔,路面十分溼滑,蕭月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地踱着步,緩緩前行着,生怕摔倒。
蕭月心中亦是感嘆,李利炳步伐該是多穩重,走如此溼滑的路竟然依舊能夠走得如履平地。
終於,在花了十數分鐘後,蕭月艱難地走到了越州府的內大門,向越州府的內堂張望而去,而映入眼簾的場景頓時讓他驚呆了越州府外面看上去雖破,可是等到了越州府內,才發現它到底有多破。
庭院裏的路面坑坑窪窪,放眼望去,竟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板,因連綿的陰雨,庭院的路面更顯得泥濘不堪。
眼前的房屋破陋得像數百年前所建,支撐房屋的樑柱看上去搖搖欲墜,即將倒塌。左右安裝的木製門窗亦多是斷殘,陳舊得散發出酸腐氣息,而定睛一看,較遠的、靠近正房前的地方還開墾了些土地種了些瓜果雜蔬。
蕭月呆呆地站在內大門的門口,瞠目結舌地看着,他難以置信,在這個貪官遍佈的國度裏,居然還有這樣堅持操守、生活清苦到這般地步的州郡太守。
雨夜依舊寒冷,蕭月的心中卻覺得溫熱異常,他顯得有些激動,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李利炳交談些什麼原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所言不假。
蕭月快步走向眼前的正房,緣或是天溼雨滑,又或是激動難耐的心情,先前久未摔倒的蕭月終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沉沉的一聲“咚”。
在正房內久久等待的李利炳聽到了門外地動靜,便出門察探情況,正看見掙扎着從泥地爬出的蕭月。
只見蕭月摔得全身沾滿泥漬,渾身溼透,俊俏的臉龐上抹滿了青黑色的髒物,脫脫一個泥人。
看着蕭月一臉茫然和無辜的樣子,一向嚴肅的李利炳也微微笑出了聲,說道:“將軍泥巴竟還沒有玩夠特地到老夫府裏作樂”
“這”蕭月先是不知所措,然後撓着後腦勺,竟像個孩子般憨笑起來,在黑森森的雨夜裏露出一口白牙,顯得極不合景。
李利炳見了蕭月這般可愛的模樣,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見李利炳笑了,蕭月還不甘心,不忘記補說着:“伯孝只是不小心”此時府外的老黃牛發出了幾聲的“哞哞”叫聲,像是在配合着蕭月脫圍。
李利炳看着蕭月尷尬的樣子,微笑着嘆着氣,說道:“罷罷罷春雨多寒,將軍且快進府吧。”
蕭月便狼狽地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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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李利炳所在的正房中。
不出蕭月所料,李利炳所住之所果然是十分清寒,除了批改公文用的桌子、筆墨和堆疊如山的簡書,便不剩下些什麼了,倒是牆上掛的一件南周官服一塵不染,鮮麗不已,引人注目。
蕭月看了,心中又是感慨:“李太守不必過得如此清苦啊”
李利炳聽了,又是微笑:“房屋乃休憩之所,能容身便可,何須累贅衣裝乃桑麻之物,爲求暖而織,何必華飾”
蕭月聽了,嘆了口氣:“南周若是多些李太守這般的人,何愁守不住我南周國土”
“非也,沒有伯樂,何來千里馬,沒有識人的君主,再多的人才也不過是廢馬,大好的國家,可是要被獨孤威給葬送了。”
李利炳邊說着,邊去牀榻上拿了身衣服和一套鎧甲,遞給了全身溼漉漉的蕭月置換,蕭月見了,有些疑惑:“這不是您的衣物吧”
“嗯,不是我的,是家中長子的。”
“不可,不可,伯孝萬萬承受不起。”
李利炳聽了,剛毅的眼神中驀地露出了難見的悲楚,但依舊只是淡淡地說着:“家中長子龍嘯將軍李越儒十年前便已戰死於北都國,家中次子揚州中郎李成顯在三年前征討南詔國時也戰死,家妻悲傷過度,又隨他們去了”
“李太守若是不嫌棄,伯孝欲尊李太守爲亞父,助我破了那北都敵賊”看着眼前孤獨、令人憐惜的老者,蕭月的言語像是發自心底般脫口而出。
“哈哈哈我李利炳活了六十多年,遍經人事,也沒想到過蕭君常的兒子竟會拜我當亞父,活久見,正是活久見吶”李利炳聽了,表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破口大笑。
“李太守,哦不,亞父伯孝希望您能祝我一臂之力。”蕭月的語氣誠懇而強烈。
“我走了,越州百姓誰來管呢不可,不可。”李利炳搖了搖頭,捋着鬍鬚遺憾地說道。
“越州城防可以交給宋明啊,我再派個靠得住的騎兵百衛便是。”蕭月不甘心地說着,語氣中帶着哭腔。
李利炳聽了,嘆了口氣:“明知不可爲”
“亞父”蕭月藏着心中的失落,依舊懇求着。
看着蕭月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帶着的懇切與祈求,李利炳陷入了沉默,突的,李利炳緊緊皺着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定下決心,徐徐說道:
“罷罷罷,老夫也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就當回馮公罷”
蕭月聽聞,之前急切的神情驟然綻成了笑容,竟現出喜極而泣之狀。
剛毅嚴肅、不苟言笑的李利炳看着性情如此的蕭月,微笑着嘆了口氣,竟變得慈祥,用極溫和的語氣說道:“傻孩子,快去把衣服換了罷”
蕭月聽了,使勁地點着頭,便連忙去東房更衣了。
李利炳看着蕭月離去的背影,既是欣慰又是不安,看着眼前飄搖的連綿春雨,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