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以夢爲馬,不負昭華 >第四百一十七章 雨中
    手中託舉着琉璃盞的碎片,任風雨拍打在臉上,身子也不得動搖半分。

    本就是初時穿的仙娥衣裳趕過來,如今在雨中已然打溼,膝頭上泛出痛意,我忽而有些不明,既然這盞如此重要,爲何天君一早不明說,也好算個死的明白,而今卻要命繆若行罰令,自己躲在天一閣內裝好人,難道不算太假惺惺嗎?

    這番心裏生出怨念,頭頂上方的雷聲便愈發猛烈起來,恍惚幾下還落下了閃電。

    玉樞站在一旁挑揀了幾本較爲重要的奏章,自打大典過後,繆若天后住進了鳳棲殿,天君便將自己的住所遷到了天一閣,閉關與日常皆在,唯獨只一人侍奉,也算是得了個清淨之地。

    見昭華握在手中的書本許久未動,玉樞輕語:“天君,這摺子今夜可還批閱?”

    饒是心底裏藏着事情的人,大抵再強的意志也都會顯露出來,昭華緩了半響纔回過神兒來接過奏摺,卻讀了三兩遍也未曾動筆,反倒是桌上那盞快要燃盡了的燈,恍惚了兩下,他才點了頭算作允了。

    這怕是他開始第一次的傷害她。

    此後數年中,於公於三界於九重天,他都只得犧牲她一個人。

    人影未動,又是一陣沉思,玉樞也是瞭解昭華的心思,手中捧着三本奏章不再上前,時不時扭過頭看向窗外一直落下的暴雨。

    在凡界的司徒府裏被司徒罰跪,好歹後來也有個漏了屋頂的柴房避雨,而今可倒好,硬生生跪在了當中風雨淋着,我擡起頭看向天空,卻發現好似烏雲只籠罩在天一閣這處,遠處就比如浣紗殿的方向就萬里無雲,霞光漫天,還是以往極美的景色。

    心中不免一愣,莫不是這也是那聲音搞的鬼?

    這番正想着,那雷雲之中果然有一抹極爲不明顯的人形,雖說待在法卷中那麼幾日沒能見過他,但畢竟是自己人還是較爲熟悉的。

    我挑了眉,卻又不能將自己手中的琉璃盞碎片放下,用口型說道:“想我跪死在這兒?”

    果不其然,這纔剛剛說出去,那廂一陣熟悉的笑聲便傳過來,雷霆之聲忽停,就連雨水也跟着停在了半空中,我驚訝的張了張嘴,看着面前即將滴落下來的雨滴,身子一歪,險些要將那琉璃盞的碎片再摔碎一次,忙不迭一手拄在地上,站起了身。

    乃是看我委實酸苦了些,聲音終是停了這裏的雷雨,說:“這不過是罰你不懂規矩,許是這雷雨下的久了,裏面那位天君便坐不住了呢?”話畢一朵雲彩揉成了手指的模樣指向天一閣,又道:“而今你在九重天也待了好些日子,擔着浣紗殿主人的外貌,可參悟透何爲情,何爲愛,何爲不捨而必捨得?”

    聲音這話說的委實深奧,我不禁笑了笑。

    誠然這雷雨乃是聲音喚來的,卻也是實打實的真雷真雨,渾身的衣裳被雨水打溼,由着那

    麼一陣小風吹過來,好似整個人掉入了冰窟窿當中,直打冷顫,我道:“這院落主人要說命好,卻勝在初入九重天便遇見了昭華天君,怕是換做旁人前世修多少功德都換不來,可若是因此就要說她的命好,其實也不然,遇上天君便戀上了,可就好似兩個本不應該有交集的兩個人,有了交集,可天君還是天君,一無所有的她還是她,再怎麼喜歡也都白搭,反不如下凡更自在!”說這話時我正擰着身上的雨水,說不準過一會聲音還是要繼續下雨的。

    或許從前我也不大想去相信這些事情,可自打住進了院落主人的身體中,被那狠毒的繆若天后暗害,被自己心愛的天君拋棄,連帶着我心中那點兒對情愛的憧憬也都消了乾淨。

    聞言聲音將雲團揉成了個胖乎乎的小臉,努力對着我的方向笑着說:“看破了有時也不見得是參悟透了,不好總停住那天一閣裏的君主,正所謂修行便也是要看喜怒憂思悲恐驚的,這便是人生常態,你且繼續悟吧。”

    話音纔剛剛落地,雨水有嘩啦一聲將我才擰出水的衣裳,打了個通透,我不禁很喪氣的笑了笑,在這種鬼地方能開出朵什麼樣的情花來。

    天一閣內的燈火昏暗了又亮,許是玉樞真人給天君挑了燈芯,我遠遠瞧着,在心中不自覺的將他和院落主人從開始到結束的經過盡數過了遍,好似除卻離開大抵都能知道,其中還不乏兩次去過焰火地獄,回想起來那傷口手臂上就泛出痛意。

    若是因此天君就避開了院落主人,這份情究竟能有多真。

    當初繆若既然能夠要挾到天君,那必然就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在九重天中。

    我正猜想着,忽而天一閣的門便被推開了,玉樞真人打了一把油紙傘走過來,擋了風雨,說“天君說了不想看你淋太久的雨,這才讓我過來爲你打傘,若是明日有人前來問你那日進內殿奉膳的事情,你只需說是因爲第一次不懂規矩,失手打碎了琉璃盞,並非驚擾天君,可知?”話畢一雙本就既然淡漠的眼中更爲疏離。

    唔,這個說辭的確是要比我撞見天君受傷好很多,可這不就意味着天后管教不嚴,使我這個第一次生疏的仙娥進天一閣侍奉,所以纔會釀此大禍?

    我呆愣愣說:“天君將這件事的責任推給了天后娘娘,若是日後追問起來,我要如何?”

    他昭華是九重天的天君,繆若天后心尖尖上住着的翩翩佳公子,可我不行,若是真的見了什麼法器,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怕是魂飛魄散的果。

    許是玉樞真人也未能想過我會這般回答,一時間語塞沒了答覆,只留下句照此回話便是。

    可這話若說了,怕是不出半月浣紗殿裏就會擡出去具屍首,我顧不上什麼責罰的規矩,將手中的琉璃盞碎片放在地上緊緊握住了玉樞的衣襬求着,哪怕天君換個說辭,也好過眼下這個。

    怎奈院落主人的身子太過嬌柔,這纔不過淋了一日的雨,便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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