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我足夠美,才能留住你 >二十、我和苗凱的小城(二)
    寒假沒有暑假那麼好過,宿舍裏的暖氣要斷了。本來就是建國前的老樓,黑洞洞的走廊在人都差不多走光以後更顯得冰冷空曠。李東明來接我喫飯的時候,看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活像一個大皮球,就想起來我們這幾棟老樓放假期間要沒暖氣了。李東明總是在我有困難的時候,活脫脫像一個開着路虎的拯救女主角於水火的王子。他直接開車去了他爸公司的一個五星級酒店裏。一停車,禮賓就過來開車門,又是標誌性的問候:“李少。”經過上次買衣服的事件,我已經見怪不怪,何況這是他家的酒店。他開了一個行政樓層的房間,告訴我小冰箱裏的所有東西都可以隨便喫喝,餓了可以叫送餐,酒店裏的一切消費簽單就行。這是我第一次住酒店。大大的白色牀單下的綿軟被褥,奢華高雅的地毯,厚重低垂的自動窗簾,一應俱全的寫字檯,寬闊的更衣室,乾淨的洗手間,都讓我喜歡得像開了花。那一刻,我都忘記了欠債要還錢這回事,物質的充裕一下子給了我極大的滿足感。那種富裕層的溫暖和踏實,把我從冰冷的宿舍貧困層撈起,一下子衝破了我對李東明的顧忌,讓我真正地開心起來。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刻,李東明纔是真的對我開始放心了,他知道,這個女孩再也不會那麼與衆不同地難追了,從此以後她就是他的囊中物。

    喫飯就是在酒店的西餐廳,這個的時候,我才從興奮裏回過神來。我說:“你這算包養嗎從衣服開始,我靠未來的工資已經還不起了。”他說:“我這算投資,你安心讀書寫字。我在賭你會成爲一個大作家。我從小跟我爸一起見了太多人,看人的水平還是有的。我從來沒有看錯過。我也不會看錯你。我還沒見你時就聽說你,第一次在老師辦公室見到更覺得你不同。”他這樣一說,我就陷入對未來的憧憬裏,好像我真的會成爲一個偉大的作家,坐擁名譽、愛情、財富和自由。這些迷夢,我竟然真的信了。那天的酒店,纔是真正的潘多拉墨盒。我在李東明刻意給我打造的富貴鄉里漸漸沉陷了。後來我經常想,女人對房子一類的東西是毫無抵抗能力的。這是安全感的終級表現形式,再有警戒心的女人,在房子這類東西面前,都會軟弱三分,更別提這種毫無閱歷的小女孩。

    我爸媽聽說這件事後,更加對李東明讚不絕口。他們終於從李東明不經意體現出來的優渥家境裏獲得了可以理直氣壯不給我一毛錢家產的理由,甚至,他們期待還可以從我的婚姻裏再得到更多的東西填補未來我哥嫂的人生。

    大三過年,2004年2月,李東明和我回了小城。他買了飛機票。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我在飛機上看着空姐給所有人派飯,餐車裏的一個個小盒子擺得整整齊齊,非常可愛。我問她:“多少錢一份”正在喝可樂的李東明笑噴了,笑得幾乎看不到的小眯縫眼連淚都飆出來。空姐笑得很剋制:“免費的。”我這才放心地接過來,又要了我認爲最貴的飲料:果汁。喫完一份,還覺得不夠,又要一份。空姐說都派完了,只有方便麪。我就又要了一份方便麪。因爲這是在飛機上,窗外的雲層之上潔淨空曠陽光充盈,把李東明的臉都變得虛幻不實,連方便麪都格外好喫起來。

    大年三十那天,李東明和我們家人玩成一氣,活像第二個兒子,而我纔是外人。家裏電話響了,我去接,對方一陣沉默,我在這頭“喂”成傻子。剛要掛機,對方說:“我是苗凱。”我覺得天旋地轉,我覺得我心臟病要犯了,我覺得窒息得說不出一句話。他頓一頓接着說:“大概你忘了。”我大聲脫口而出:“怎麼可能”驚動了全屋人,我尷尬解釋:“高中同學,高中同學”屋裏旋即又歡聲笑語,我雙手緊攥着話筒,生怕一鬆手就又沒了苗凱的消息。他在另一頭苦笑:“高中同學哈”我急忙安慰:“你知道的,沒辦法。你等等,我有手機了,你記一下我手機號碼。”我手機馬上震動,收到了苗凱的消息。我這才正式安心,和他掛了電話改發信息。這一個大年夜,我和苗凱不知道發了多少信息。他告訴我他試圖和我哥要過我的聯繫方式,但都沒有成功。他和琪琪分手了。他在全省模特大賽上獲得了第二名,有北京的經紀公司想籤他。我那麼開心,爲他開心,鼓勵他去北京。我,卻半句也沒有提起李東明。我不知道該怎樣說,說我怕累怕辛苦習慣了被包養,所以和我們家人一樣執意把自己送進豪門我只能說別的,說我對他的思念,說我寫書作詞的進展。因爲他,我寫了兩部中篇小說,在各大論壇和網站小有名氣。

    夜深了,他們要休息,我抱着被子賴在沙發上不肯和李東明進屋。我媽竟然安排他和我睡一個房間,硬生生在上演一部賣女記。也好,嫁給李東明,至少再也不用窩在這個屋檐下受氣。李東明笑着說:“我又不喫人,你至於嗎”我不是怕李東明,這兩年的相處他表現得非常紳士。我只是想安靜地和苗凱短信聊天。終於所有人都睡了,這世界終於又只剩下我和苗凱,一人抱着一個手機分隔兩地。所有的現狀都講完了,他只回復了四個字:“我很想你。”整整兩年了,我每夜想着他入睡,在夢裏找他找到發狂,然後哭着醒來,在小說裏發泄所有的情緒,近似癲狂。我以爲我再也不會找到他,連對愛情的期待也消磨殆盡。他終於告訴我,這不是一場夢。那一夜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我的愛哪怕沒有他出現,依然是值得的。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個小時一分鐘,哪怕只能再聽一次他唱歌,哪怕只遠遠地看他一眼。我問:“你在哪”我想他應該在新疆父母家裏,我要問到詳細地址,我要去找他。他突然打電話來,我瞬間接起,他在電話那頭說:“在和你點菸花棒的海邊風好大,聽得到海的聲音嗎”這是一個零下十五度的除夕夜,他竟然在海邊吹着冷風,只爲了讓我聽海聲“苗凱,你這個瘋子”我掛斷電話,快速給他發短信,“你現在找個不冷的地方,我馬上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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