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當我足夠美,才能留住你 >五十九、無招勝有招
    女人是要有自己的事業,這個事業不能仰仗於任何人。看到呂穎不再嬌縱的樣子,我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當時她作爲苗凱的經紀人,是多麼不可一世。現在,淪落到這番樣子,懷着孩子還到處討債一樣地追着苗凱跑,毫無尊嚴可言,真的是女權主義的反面典型。這時她坐在我公司的會議室裏,沒有化妝,平鋪開了一張憔悴但怨恨的臉,這讓她本來漂亮的面孔變得惹人討厭。也沒有再穿她一貫的緊身套裝高跟鞋,而是寬鬆的套衫和運動鞋。衣服遮蓋了她的肚子,我也沒經驗,猜不出她的孩子有幾個月了。

    呂穎看到我和苗凱一起進來,臉上的憔悴瞬間變成凌厲。我想她並不知道,這樣的孤注一擲毫無意義。苗凱再也沒可能會愛上她,她即使得到了錢,也得不到幸福。甚至,以後她花着錢的時候,也會想到今日求苗凱而不得的屈辱。這份屈辱,會因爲拿了苗凱的錢而加重,而不是減輕。人沒辦法自我欺騙,也最怕自己暗暗地鄙視自己。女人要想無堅不摧,首先應該拿得起放得下。而要想拿得起放得下,就得要做好充分的保護工作,不要讓自己懷孕。只要不懷孕,男人和女人沒有本質的區別。但,只要懷了孕,無論怎麼做,自己都是受傷害的一方,無非是幾害相權取其輕。

    我和苗凱已經對好了臺詞,他唱白臉,我唱黑臉。只要涉及到新公司和新合約,我就強勢干預,讓呂穎知道哪些是不能碰的底線。但涉及到感情和孩子,哪怕對佩佩不好,我也不方便發聲,只能看苗凱和佩佩的造化。苗凱在會議桌對面和我並排坐下,眼睛並不看向呂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不知道這是他的演技,還是他對呂穎真的已經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從呂穎的角度想,苗凱這樣的男人真的很可怕。帥、名利、多情,這些都太有誘惑力,容易讓女人動心,但一轉身就變得如此冷漠,冷漠得如同從未曾愛過。也許,苗凱這麼多年真的不曾愛過她。如果我都能這麼想,那麼呂穎又何嘗不會這樣感覺那這怨恨只怕是深不見底了。

    我們之前寫劇本的時候,尤其是寫到女主復仇戲,總是編劇們頭腦風暴最激烈的時候。我們往往會感慨,千萬不要惹急了女人,不然真的無法預料女人的怨恨會可怕到什麼程度。苗凱這是在玩火啊。我不由得替佩佩捏了把汗。按照劇本套路,佩佩的結局會有兩種,一種是苗凱真愛佩佩,不會傷害佩佩,但呂穎會想盡辦法去傷害佩佩,這樣才能傷害苗凱。另一種則是,苗凱根本對佩佩也像對其他女人一樣,那麼他就會像傷害其他女人一樣傷害佩佩。無論哪種結局,佩佩都太慘了。這個事情,到現在的局面,竟然是一個難解的棋局,佩佩則是個棄子。人作孽不可活,苗凱是活該,可佩佩又做錯了什麼年少無知,誰都有向金錢妥協的時候,難道她就應該爲年輕時那麼點破事一輩子倒黴苗凱真是她的冤家死對頭啊,每次出現,對她都是傷害。這會兒,我倒寧可她像以前那樣寡淡得像個尼姑一樣活着。情慾,終究是飛蛾撲火的自我毀滅模式。

    苗凱聲音很輕地說:“我以爲我們分手了,而且分得很清楚。”

    呂穎努力地在剋制自己,身體略略發抖:“你記錯了吧。我說過幾個條件1、拒絕她們的戲。2、和我結婚。3、你一半的財產,婚前必須轉讓給我。現在,你不單接了她的戲,還和我解約,和她籤經紀約”

    她指向我。我就不能沉默:“呂穎,我非常感謝你當時一直幫我們和苗凱談合作

    。你非常專業,也讓我印象深刻。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想多瞭解。但是,苗凱現在是我旗下的藝人,和你解約的事,我們公司也已經都委託律師去按照你倆當時的合同賠付了。換經紀人在圈內也是正常的情況,你也是資深經紀人,應該和我一樣瞭解。一切都合理合法。所以,我不知道你今天到我公司來的用意。”

    她冷冷地看着我,並不想和我爭辯。她也根本不佔理,就算訴訟也是輸。和我爭,也是白搭。她要的也不是我手上的利益。她仍舊轉向苗凱:“你們厲害,可以真戲假作,確實是高招。我不會幫你們去炒作。你們放心。”

    苗凱顯然煩了她的陰陽怪氣,打斷她,冷漠地說:“那你來幹嗎,告訴我你要留着孩子要挾我很好。那你去生吧。我告辭了。”說完摔門走了。

    我懵了。我萬萬沒想到。本來我還以爲要先誘敵深入,逼她打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一看我們逼她打胎就肯定不幹,開價很高,想把這個孩子賣個高價。然後,我們再遺憾地表示我們出不起這個價格,讓她懸在這個價格上,捨不得放手,只能把孩子生下來,企圖拿活生生的寶寶來繼續訛詐。然而,苗凱單刀直入,沒有任何廢話。他就不怕她絕望了,去打胎

    隨着他的摔門聲,呂穎一直企圖控制的情緒猛然爆發,撕心裂肺地大喊:“苗凱你這個人渣你給我記着”我不知道怎麼辦。本來我應該唱黑臉的,被苗凱臨場發揮了以後,只能反過來唱白臉。我給她倒了杯水,便試探道:“你這樣情緒激動,對孩子也沒有好處。你都說他是人渣了,你還留着他的孩子幹嗎,打掉了一了百了重新生活嘛。”

    “一了百了重新生活我最寶貴的青春,都被這個人渣浪費了現在他說甩我就甩我,連孩子也不顧,一毛錢也不給,哪能這麼容易我不打我們走着瞧”她惡狠狠地盯着桌上的某個不重要的區間,沒人知道她在謀劃些什麼。走到現在這步,她也很可憐,自認爲有籌碼可以爭取到更好的生活,卻被輕易擊垮。那些所謂的籌碼,如果遇到普通人,自然是無往而不利,因爲普通人放不下名利,怕極了失去,便對已有的東西格外在乎,抓得緊緊的,便不敢出任何險招,會一板一眼和她談判。但她這次遇到的是苗凱,苗凱背後是汪佩佩,苗凱的聰明和汪佩佩的慈悲,便有了真戲假作和留下孩子的險招。這其實也不算什麼招數。這本來就是汪佩佩一直在做的事:把那段過去寫出來,原諒她和苗凱年少時有意無意對彼此的傷害;不斷地救着各種各樣的嬰兒,紀念苗冬,也是對往事釋懷。

    呂穎怎麼也不會想明白,她出的招根本就是汪佩佩在極力達成的事。她們想要的結果是一樣的,只是發心不同。一人發自於惡,一人發自於善。一人發自於怨恨,一人發自於感恩。一人發自於執着,一人發自於釋懷。這起始心念有着天壤之別。呂穎一開始就輸了。

    這大概就是:無招勝有招。我又想到了很久以前,我和汪佩佩聊天,我取笑她:“你天天修法,也沒見你有多走運,還不是一個人像個尼姑一樣待着”她不置可否,淡淡地答:“福雖未至,禍已遠離。”我那時覺得她又在咬文嚼字地矯情。這會兒這“無招勝有招”,倒是給了我“福雖未至,禍已遠離”的生動一課。然而,之後的呂穎會怎樣出招,誰也不知道。我這時衷心地爲汪佩佩祈禱,希望她的修行始終能夠護着她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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