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一雙腳, 蕭震渾身都熱乎乎的, 宛如酷暑來臨。

    蘇錦也熱乎乎的, 偏腿坐着那兒,低垂着腦袋,一雙溼漉漉的眸子偷偷地瞥着蕭震,那眼神,就像一隻想要害人的小妖,面對身強體健的大將軍饞死了,卻又忌憚什麼, 想喫不敢下手,偏偏又特別想喫。

    蕭震彎着腰, 使勁兒地搓着自己的大腳, 故意搓疼的那種, 好快點忘掉她那雙魚兒似的小腳丫。

    蘇錦盯了半天, 到底還是沒敢下手。

    可蘇錦難受。

    馮實死了六年了, 她也當了整整六年的寡婦, 蘇錦不知道別的寡婦是怎麼熬過來的, 只知道她每個月總有幾天會特別想。沒喜歡蕭震前,蘇錦逗逗女兒惦記惦記兒子,很容易就忽略那股子想,然而現在, 蕭震就在她身邊, 蘇錦, 就是難受

    吹了燈, 蘇錦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蕭震也睡不着,聽她不停地轉身,蕭震更加難以入睡了,低聲問她:“嫌外面吵”過年的鞭炮聲,會一直持續到初五。

    “不是。”蘇錦背對他,咬脣道。

    蕭震疑惑:“有煩心事”

    蘇錦不說話了。

    蕭震等了會兒,忍不住問:“是不是有什麼麻煩”

    蘇錦幽怨道:“說了你也不懂。”

    蕭震:

    在她眼裏,他就那麼笨嗎也許他無法解決她的煩惱,懂好歹能聽懂吧

    “不妨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上忙。”蕭震特別誠心地道。

    蘇錦就是不說。

    蕭震無可奈何。

    兩人一個平躺,一個面朝裏側,漫長的沉寂後,蕭震不知道蘇錦在想什麼,反正他是誰不着。

    不知過了多久,蕭震聽見蘇錦在喚他。

    蕭震剛要答應,她又喚了一聲,侯爺,侯爺,輕輕的呢喃,好似夢語。

    蕭震慢慢地偏頭,看見蘇錦模糊的影子,她仰面躺着,下巴揚得很高,嘴裏依然在喚着他,但除了“侯爺”,她還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某種聲音,那是馮實活着時,蕭震多次無意聽見的,也就是在這一刻,蕭震忽然明白,蘇錦在做什麼樣的夢了。

    她,居然夢見他了,兩人還

    旁邊,蘇錦忽的朝裏側偏轉了腦袋,左手送到嘴邊,似在忍受什麼。

    蕭震呼吸陡然變重,不受控制地看着這樣的蘇錦。

    蘇錦不停地喚着侯爺,直到最後一聲

    “侯爺”之後,她雖然張着嘴,卻好久都沒在出聲,許久許久,小婦人突然長長地吐了口氣,下巴不揚了,腦袋也不扭了,翹着嘴角拉起被子,甜甜地睡了。

    蕭震卻再也睡不着了,念多少聲阿彌陀佛都不管用,總是忍不住幻想身處她夢。心知自己熬不過這關,蕭震掀開被子,赤腳去了後面的淨房。就在蕭震挑開紗帳的那一刻,被窩裏,蘇錦睜開了眼睛,眼裏掠過一絲嘲諷。原來蕭震是男人啊,她還以爲他是木頭精呢,有本事他繼續當死人啊

    攥緊被子,蘇錦咬牙切齒,等着,將來總有她心如止水換成蕭震百般哀求的那一天。

    .

    正月十六,蕭震早早遞上了爲蘇錦請封誥命的摺子。

    內閣比皇帝要先看見摺子,閣老們看完摺子後,經過商討,先把內閣的建議寫在小票上,然後再將小票與奏摺同時呈遞給皇上,皇上贊同便不用再親自批註,省了很多事。

    輪到蕭震的摺子,內閣五位大人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爲蘇錦出身市井,本身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又先後嫁過兩次,不配做誥命夫人。

    一派認爲蘇錦喪父後獨自養大一雙子女,堪稱慈母典範,既然已經嫁給武英侯,蘇錦又無過錯,理當封誥命。

    四個人二比二打成平手,於是交給首輔沈復裁決。

    沈復看眼反對的那兩位大人,平靜地提醒道:“皇上曾讚譽蘇氏賢良淑德,教子有方。”

    皇上都誇蘇錦了,你們還敢說蘇錦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那二人互視一眼,終於不再反對。

    左右都是一樁小事,他們何必爲了區區一個婦人的誥命觸皇上的黴頭

    內閣一致同意了武英侯的請封。

    摺子遞到正德帝手裏,正德帝忙着治理江山,掃眼蕭震那幾行拿不出手的大字,隨手就將摺子丟到了一邊。

    翌日,宮裏便派了公公來侯府宣旨,正式冊封蘇錦爲三品誥命夫人。蕭震雖貴爲侯爺,但現在領的只是正三品的武官。

    得了冊封,蘇錦還要去宮中跪拜皇后謝恩。

    “娘,我也想去。”阿滿渴望的抱着孃親的腿,撒嬌地道,她想哥哥,也想三殿下,來金陵後,阿滿就再也沒見過三殿下了,雖然三殿下讓哥哥給她帶了很多漂亮的禮物。

    沒有宮裏貴人的示意,蘇錦哪敢擅自帶女兒

    “阿滿聽話,娘很快就回來了。”蘇錦無奈地拒絕道。

    阿滿嘟起嘴,很不開心。

    蘇錦愛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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