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玉爲糖,拐個醋王 >21.第 二十一 章
    “初五那天高展去了羅家玩了一整天才走”

    雲烈說這話時面無表情, 嗓音平淡如水。

    可熊孝義總覺得,那雙一瞬不瞬直視着自己的幽深黑眸,或許下一刻就能噴出兩道火龍。

    頭皮發麻的熊孝義偷摸往後退了半步,“啊, 是。”

    “今日, 你聽說賀國公府給羅翠微下了請帖, 邀她過府賞花”雲烈又問。

    不知自己哪裏出錯的熊孝義繃緊了五大三粗的身軀,僵硬地點點頭,偷摸又退了半步。

    原本靠着椅背的雲烈徐徐坐直, 右手鬆松握拳,以指節輕叩桌面兩下, “請問, 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有必然關聯”

    “這必、必然關聯, 或許有, 也或許沒有”熊孝義模棱兩可地含糊着, 有一種奪門而逃的衝動。

    不得了, 昭王殿下用了“請問”這個詞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你也不確定這兩件事是否有必然關聯, ”雲烈面色陡轉, 猛地一掌拍向桌面, 怒聲道, “那你連起來說是什麼意思”

    他那一掌力道顯然不小,桌面上擺放的硯臺、書冊整整齊齊跟着跳了起來;就可憐了那瘦骨伶仃的筆架, 一頭栽倒在桌上了。

    “連起來說有什麼不對嗎”熊孝義哭喪着無辜的大熊臉, 虛心求教。

    雲烈“騰”地站起身, 帶了滿身的“遷怒之火”呼嘯而來,一把揪住熊孝義的衣襟,“連起來說,我聽着就很生氣;我一生氣就想把你打成熊肉餅”

    至於爲什麼這兩件事連起來說會讓他覺得生氣,他還沒來得及深思,反正他現在只想打人,不,打熊。

    書房外月黑風高,書房內拳腳亂飛。

    值夜的侍衛們紛紛從各個角落冒出來,涌向書房外的院中,探頭探腦地張望着書房窗戶映出的兩道身影。

    嚯,殿下揮拳了揮拳了

    熊參將擡臂擋下,旋身要跑

    哎呀,被揪住後領甩翻在地了

    熊參將站起來了他要開始抵擋和反擊了

    殿下轉身就是一個飛腿

    真是好一場激烈、暴躁又精彩的單挑啊。

    聞訊趕來的老總管陳安裹緊披在身上的外衫,又急又憂地想要從門口圍觀的侍衛們中間擠過去,“你們怎麼也不去勸勸”

    侍衛們七嘴八舌地笑,“沒事的陳叔,只是動拳而已。”

    “往常在臨川時,都是一言不合,拔刀就砍的,哈哈哈。”

    不過,話又說回來

    “咦,殿下不是剛從內城回來麼這是爲着什麼事跟熊參將打起來的”

    良久之後,書房內勢均力敵的兩人終於打累了,各自氣呼呼坐在椅子上瞪着對方。

    “你這個人,也太不義氣了”熊孝義用手背按住自己的嘴角,憤怒控訴,“我都是避開了你的臉打的”

    雲烈翻了個白眼,隨手抹去額上的汗,“我又不是刻意往你臉上招呼的是你自己誤判沒躲對方向,還好意思嚷嚷”

    熊孝義重重哼了一聲,揉着脣角痛處,也還他一個白眼:“你莫名其妙發什麼癲我哪句話惹着你了”

    “誰讓你偏要把那兩件事連在一起說”聽了就生氣。

    “哎不是,”熊孝義雙臂交疊的桌案邊沿,熊腦袋好奇地往前探,“爲什麼不能連在一起說”

    “兩條線索並列陳述,那無異於明確宣告,這兩件事之間有必然關聯”雲烈皺着眉頭,一臉正氣地質問,“你有十足把握,剛纔那兩件事之間有必然關聯”

    “雖然沒有十足把握,可我也說了,或許有啊”熊孝義據理力爭。

    “或什麼許”雲烈瞪他,“你一箇中軍參將,向自己同袍通報軍情的時候就這麼不嚴謹”

    對,就是因爲這頭熊說話不嚴謹,他聽着才生氣的。

    就是這樣沒錯。

    熊孝義“呿”了一聲:“這又不是真的軍情日常瑣事而已,就隨意揣測一下不行嗎”

    “不行,”雲烈斬釘截鐵、義正辭嚴,“所謂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不能慣你這壞毛病,否則將來再回臨川時,你就是頭廢熊了”

    熊孝義目瞪口呆地指了指他。

    這帽子扣得可真大

    將滿心火氣遷怒到無辜的熊頭上之後,雲烈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在腦中捋一捋整件事的脈絡了。

    事情的源頭似乎就在臘月廿九那日。

    羅風鳴和夏侯綾來送年禮,正趕上他在府中接見黃靜茹,想來必

    定是回去後就跟羅翠微說了。

    知道他見了羅家的死對頭,那姑娘一定不高興了。

    接着他腦子一抽又將那匣子金錠還了回去,還送了紫背葵

    這下好了,她這麼多天都沒來,多半以爲他的意思是想絕交來着。

    其實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啊

    明明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鬼知道爲什麼他就被各種破事拖了這麼些天。

    可冤死他了。

    “算了,我這就去同她解釋一下,免得明日又被什麼奇怪的事耽誤了,”雲烈嘀嘀咕咕地站起身,“只是誤會,解釋清楚就沒事的,她不是小氣的人。”

    熊孝義大驚:“想什麼呢這都宵禁了想被夜巡的皇城司衛戍”

    見他露兇光,熊孝義趕忙改口,“行,你藝高人膽大,皇城司衛戍根本不會發現你的行蹤。可你這大半夜突然跑去羅家,不怕把羅家人嚇到昏過去啊”

    “我是長了青面獠牙嗎”雲烈雖忿忿的,卻也知他說得有理,便又坐了回去,煩躁地踢了一下桌腳。

    今晚不睡了,等宵禁一結束就去解釋

    熊孝義遺憾地感慨道,“我覺得吧,就算你去把誤會都澄清、羅翠微也不生氣了,只怕她將來也很難像之前那樣,天天往這兒跑了。”

    頓頓有肉喫的好日子,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唉。

    雲烈蹙眉瞪向唉聲嘆氣的熊孝義:“憑什麼”

    解釋清楚了、不生氣了,那就,那就,當然應該還和從前一樣纔對啊

    不給肉喫也沒關係啊也不用再送錢來啊

    年後補發了冬餉,他還會還她錢,給她買甜糕喫,給她總之就是會報答她的

    憑什麼不來

    不對不對,她會來的。等明日他將這些話都跟她說了,她就會來了。

    畢竟,她明明就就對他是吧

    此刻雲烈的眼神實在太過波瀾起伏、內涵豐富,又意味不明,熊孝義實在看不大懂。

    不過,另一件事他倒是看得很懂的。

    “呿,等她跟賀國公府越走越近,是個人都不會再來看你那不冷不熱的臉色。”熊孝義撇撇嘴,不小心扯痛了脣角的淤傷。

    嘶痛地倒抽一口涼氣後,熊孝義才接着道,“羅家有羅家的難處,她既誤會你不願再與她往來,那肯定得另尋靠山照應一下自家啊。”

    “我沒”雲烈腦中嗡嗡的,一時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麼了。

    想到自己再沒肉吃了,熊孝義忍不住又補一刀,“人家賀國公府可是下帖子去鄭重相邀的簡直是禮敬有加、誠摯歡迎。哪像有些人呵呵。”

    想當初,有些人可是把羅家的拜帖給退了好幾次咧。

    雲烈當然聽得出熊孝義那充滿嘲笑的弦外之音,可他此刻沒心思計較這個。

    “賀國公府下的帖子”他垂下眼簾,有些彆扭地乾咳兩聲,“她,不是,我是說,羅家是真的接下了”

    “那不然呢”熊孝義沒好氣地哼了兩聲。

    雲烈咬緊了牙。

    這個羅翠微怎麼一點毅力都沒有撩都撩了,怎麼能半途而廢

    就、就小小一點誤會怎麼能轉頭就往別家跑

    “你去挑幾個人來,”雲烈拍桌,“跟我去賀國公府。”

    “啊幾時去”

    “立刻就去”

    說起來,賀國公府離昭王府並不遠,就隔着六七條街巷而已。

    熊孝義迷茫地站起來:“去做什麼”

    “他家不是邀了別人明日賞花嗎”雲烈咬牙切齒,笑得充滿惡意。

    正月初十的大早上,羅家門房的人一開門就看到站在外頭的雲烈,嚇得險些打跌。

    門房的人並不認得他,但見他一身紫棠色銀線雲紋素羅,腰間懸的是鴟尾佩玉,料想此人身份必定顯貴,心下當即惴惴起來。

    “這位公子,可是要尋我家哪位主人”

    “羅翠微。”

    “請教公子尊姓大名,我也好向大姑娘通傳。”

    “你就跟她說,”雲烈忍住尷尬,清了清嗓子,“雲烈求見。”

    對,他堂堂一個開府王爵,一個領軍統帥,親自登門不說,還用了“求見”這個詞。

    就說尊敬不尊敬

    就說禮遇不禮遇

    是不是比賀國公府的請帖更有誠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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