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君不渡 >榆關一路風攜雨 17
    澹優看着那纖細柔軟如柳的腰肢情歌曼舞的吳侍郎的女兒和那聲音宛若黃鸝的面遮輕紗的丘員外郎的女兒,抱着一碟瓜子磕的津津有味,不管上首坐在貴妃下座的上官彧偶爾會瞟過來的眼神。

    等一圈兒平日難得一展其才的閨閣小姐展示盡了,終於有人想到了已經磕了一堆瓜子殼的澹優了,提議讓壽星也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藝。

    所有人只知道將軍家三小姐是個病美人,一直在外養病,如今終於回城,舉辦這及笄宴才第一次露臉,若不是上官彧來了,她也算是一個話題的焦點,也要謝謝他了,讓她到現在才被人關注到。

    既然有人提起,她便緩緩站起身,滿身環佩叮噹嘴角掛着禮貌的笑,聲音細軟:“小女子不才,體弱多病。才藝都疏懶些,既然要爲各位助興,小女子便獻醜了,還請各位不要見笑。容小女子換個衣衫再來。”說罷,她施施然行了個禮帶着繪心去了專門準備的廂房去換衣服。

    “小姐,你真打算換這套衣衫獻舞”繪心看着手裏這套黑紅色的勁裝,下裝褲子被換成了紅黑相間的八破裙,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但這也不是尋常閨閣小姐會穿的。

    “就這個吧。給我。”澹優從繪心手裏接過衣裙,熟練的給自己換上,又將自己滿頭的珠釵給卸了,只將頭髮束成一把馬尾,配上了髮帶。看起來倒是英姿颯爽,這套衣服是量身剪裁的,上好的黑色暗紋絲綢將勾勒腰肢纖細。她是達不到其他小姐那種廣袖曳地大長裙還能健步如飛輕盈起舞的境界了。箭袖和合身八破裙比廣袖曳地裙要方便的多,行動起來也輕便,等下跳舞也不會總被絆倒,這舞也是臨時編的,至於效果,看天意吧。

    換好衣衫,深吸了口氣,她招呼這繪心拿着道具跟着她走到了那薄薄的竹簾後,繪心先出去,樂師隨後開始奏樂,是入陣曲。

    音樂響起一開始便是如雷聲般的鼓聲。一個黑紅色的身影從簾後持劍一躍而出,衆人一驚,沒來得及閃躲,她收回劍勢,隨着鼓聲漸弱從半空落到了地上,雙腳輕輕點地。

    出場後,澹優落地就以劍撐身,單膝跪地,頭一直低着。繪心點了點頭,示意歌姬,歌姬們點頭,開始哼唱:“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衆人終於看清了扎着一把馬尾,造型清爽的澹優,原本的遠山眉換畫了劍眉,長眉入鬢,一抹紅色的眼影和細長的眼線讓整個眼睛顯得格外有神采,眼神凌銳,一掃四座賓客,嘴角含笑原本低沉的音樂重新高昂起來,她持劍一招一式踩着鼓的節點而發。

    雖然沒有寬袍廣袖增加仙氣,但那八破裙和繫帶卻是異曲同工之妙,原本的褲子換成裙子,腰間掛着兩塊小玉佩發出清脆的聲響與鼓聲應和。行動之間輕盈如蜻蜓點水,旋轉騰挪,大廳就像開着一朵美豔的山茶。

    鼓聲歇,一舞罷,現場一片安靜,只剩下了她微微的喘息聲。

    “啪啪啪。”上官彧先鼓起了掌,所以呆住的公子小姐也都開始鼓掌,很快全場便掌聲雷動,到場的公子小姐呆住是因爲驚豔,很少有姑娘會喜歡跳劍舞還是跳的入陣曲,而符崴英和上官憶還有她兩個哥哥都呆住是因爲如此凌厲的劍舞,她自小體弱,什麼時候學會的

    她

    收好劍,想周圍賓客行禮致謝,落落大方:“小女子一舞,難登大雅,讓諸位見笑了。”

    “非也。非也。”左督御史讚歎道:“姑娘此舞擊鼓爲樂,揮劍爲舞,配以國殤,大開大合之間豪氣萬丈,但”他話說到一半,捋了捋鬍子,只是笑笑,沒往下說。

    上官彧歪坐着,一隻手撐着頭,一隻手晃盪着手裏的琉璃盞睨了眼她:“但國殤是楚國屈大夫爲敘其戰死戰士的忠勇,義節之志。也算是一篇祭亡之作。而今天是小姐的及笄宴。”說着,坐直了身子,飲盡那杯中酒,魅惑一笑,迷倒下面一排女子:“左督御史的意思就是小姐在自己的及笄宴上舞唱這種祭歌,有些不大吉利。”

    澹優卻笑了,尚未長開,但也算是容色動人:“此也是小女子一點私心,我父長年征戰沙場,也是在及笄宴之前才由校場趕回,此生我生於將門卻非男兒身,也不能報效沙場,長年體弱,如今身體大好,這一舞,是爲了讓爹爹看看我若是舞劍雖比不上公孫大娘的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但終究讓爹爹看見我能有這一日,也讓爹爹若再出徵也不必爲我擔心了。”說罷,眼含熱淚的看着坐在賢妃娘娘下首的符崴英夫婦。

    她這慷慨激昂的一番話,讓一邊的符崴英動容不已,也讓在座的人爲之嘖嘖,雖然是閨閣女兒,卻有如此心思,賢妃娘娘更是當場被她這個侄女感動到落下兩滴清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雖然,這一切其實只是澹優瞎編的,她沒想到這歌姬會唱國殤,她原本只是讓歌姬隨便哼哼就好的,因爲劍鼓舞本來就是以劍和鼓聲爲主,有了歌,反而會讓人覺得有些多餘。

    賢妃一通猛誇,她倒是心虛了,垂着頭恭敬的在“萬”衆矚目之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自覺的看向了剛剛接了左督御史話茬的上官彧,他表面上正一臉玩味的看着一如下面衆公子一般目不轉睛的看着緊接着她上來的異域歌舞表演,其實眼睛卻總瞟向她,他那雙幽深似暗夜的眼似乎看穿了她的一切,只能低頭,佯裝喝水躲避着他的目光。

    熱鬧了一整日,直到天黑,用過晚膳的各家宗親小姐公子才陸續離去。忙了一整天,她剛躺牀上,就被一個裹着紙條的石子砸了腦門,是上官彧手下人給她留了的信兒,讓她明日仍在老時間去草場。

    摸了摸頭上那個包,她憤憤的看着牀上做的那個罪魁禍首,卻發現那不是一個石子,是一枚戒指,而那戒指的款式很眼熟。她拿着去燈下一看,那確實如她所料,瞬間臉就白了三分。

    撫着額,上官彧明知道自己在演戲,還拿下了那個青樓姑娘和那個戲子,也不知道是爲何。可既然那三公子的爛名聲已經經由各家小姐和女婢傳出去了,上官憶給她留意的這門婚事也就告吹了。她短時間也可以高枕無憂了。至於上官彧,她明日再問就好。

    而繪心正好端着水進來:“小姐,來洗漱早些睡覺吧。”看着她手裏拿着那枚女式戒指正在發呆,放下水上前一看也愣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澹優:“小姐,我,我是親眼看着他們倆出城的。”

    澹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隔牆有耳,搖了搖頭,讓她不必再說了。

    然後將那枚戒指交給繪心收好。洗漱之後,倒在牀上,一夜無夢。


章節報錯(免登陸)